《谁杀死了我的玫瑰》木本俞

15、任务

　　夜深了。病房里的灯已经调暗，只留下墙角一盏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凌清泓在陪护床上蜷缩着，呼吸轻浅，似乎已经睡着。他面向着病床的方向，眉头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微蹙起。
　　裴离靠在床头，黑暗中，他睁着眼睛。右肩伤处的闷痛一阵阵传来，这具身体的脆弱让他烦躁。更让他不适的是这间病房里无处不在属于“周烬”和“凌清泓”的痕迹。
　　床头柜上凌清泓没带走的乐谱草稿，椅背上搭着的那件明显是凌清泓的浅色毛衣，甚至空气里都仿佛残留着那个歌手身上干净的、带着点微凉的气息。
　　麻烦。他在心里再次定义。
　　就在这时，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灵魂与载体初步融合稳定。逆袭系统正式激活。】
　　裴离眼神一凛，集中了精神。来了。
　　【世界线扫描中……扫描完毕。当前载体：周烬，26岁，华语电影界新锐编导，才华横溢，业界评价颇高。关键人物：凌清泓，24岁，天赋型歌手，载体恋人，情感联结度：极高（判定为S级）。】
　　电子音冰冷地陈述着。裴离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陪护床上那个模糊的身影。S级情感联结？难怪这么麻烦。
　　【原世界线轨迹：周烬与凌清泓相互扶持，分别于电影、音乐领域登顶，成就佳话。宿主任务：扭转此轨迹，掠夺关键人物凌清泓气运，破坏其事业线与情感线，使其命运值降至最低点。任务完成度将根据凌清泓命运跌落幅度进行结算。】
　　【新手任务发布：初现裂痕。任务要求：三天内，使凌清泓对“周烬”的信任度下降10%。任务奖励：积分100点，开启系统商城预览。失败惩罚：电击惩戒（轻度）。】
　　掠夺气运？破坏事业线与情感线？裴离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这任务颇有意思。看着美好的东西碎裂，一向是他的乐趣。至于那个S级的情感联结，不过是更容易被摧毁的弱点。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凌清泓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估量。让信任度下降10%？太简单了。
　　第二天清晨，凌清泓很早就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没睡踏实。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想去洗漱，却发现裴离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
　　“怎么起这么早？伤口疼吗？”凌清泓习惯性地问，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裴离转过头，看着他，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开口，语气平淡地抛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我昨晚想了很久。你那个巡演，暂时取消吧。”
　　凌清泓正准备去拿毛巾的手猛地僵在半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巡演，取消。”裴离重复了一遍，吐字清晰，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这边需要人照顾。而且，你现在的心思，也不应该放在演出上。”
　　凌清泓转过身，面对着他，脸上是全然的不敢置信：“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巡演准备了快一年，票都开售了！乐队、场地、所有工作人员……”
　　“那又怎么样？”裴离打断他，眼神里没有一丝动摇，只有冰冷的理智，“违约金我可以替你付。或者，让你经纪人去找个理由，就说你身体不适，无法完成演出。”
　　“身体不适？”凌清泓觉得荒谬，“我身体很好！”
　　“我不好。”裴离看着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指了指自己右肩的石膏，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指责，“凌清泓，我现在躺在这里，是因为谁？”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凌清泓最愧疚、最柔软的角落。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周烬是为了送他才受伤的。他有责任，他亏欠他。
　　可是……取消巡演？
　　那是他的梦想，是他音乐道路上至关重要的一步，也是周烬一直鼓励他、支持他去追逐的光芒。
　　“我……我可以请护工，最好的护工。或者让助理多过来……”凌清泓试图寻找两全的办法，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烬，这个巡演对我很重要，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裴离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残忍的笃定，“但我现在需要你留下。是巡演重要，还是我重要？”
　　他抛出了一个凌清泓无法回答的问题。用他们之间的感情，作为绑架的绳索。
　　凌清泓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却又在瞬间冰冷下去。他看着床上那个人，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是全然陌生的冷酷和自私。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是以爱为名的胁迫。
　　信任，像一块被狠狠敲击的玻璃，发出了清晰的、碎裂的声响。
　　【叮。新手任务：初现裂痕，完成。信任度下降：12%。奖励积分100点已发放。系统商城预览功能已开启。】
　　电子提示音在裴离脑中响起。他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
　　任务，完成。
　　而凌清泓，只是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他爱了多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