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死了我的玫瑰》木本俞

16、被遗忘的纪念日

　　傍晚，凌清泓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回到病房。
　　盒子上印着城西那家他们都很喜欢的甜品店的Logo。他还特意绕路去买了新鲜的白玫瑰，用素色的纸包着，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今天是他和周烬确定关系五周年的纪念日。
　　往年这一天，无论多忙，周烬总会记得。有时是提前几个月偷偷订好餐厅，有时是塞在他琴谱里一张手写卡片，上面画着滑稽的简笔画。最不济，也会在凌晨准时给他发一条长长的、肉麻兮兮的信息。
　　凌清泓心里还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许，之前的种种都是因为伤病和记忆混乱。也许，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那个真正的周烬会回来一点点。
　　他推开病房门时，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些快。
　　裴离正靠在床上，用左手操作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冷冰冰的数据报表。听到动静，他抬了下眼，目光扫过凌清泓手里的蛋糕和花，没有任何停留，又落回了屏幕。
　　“回来了。”他随口说了一句，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眉头微蹙，似乎对某个数据不满意。
　　凌清泓脸上的期待一点点僵硬。他走到床边，将蛋糕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裴离没反应。
　　凌清泓又把那束白玫瑰放在蛋糕旁边，花朵娇嫩，在病房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脆弱。
　　裴离的视线依旧黏在屏幕上，指尖敲了一下键盘，似乎在做标记。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笔记本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和窗外断续传来的车流声。
　　凌清泓站在那里，看着裴离专注的侧脸，那上面只有对工作的投入，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这个日子的特别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今天……买了你喜欢的栗子蛋糕。”
　　裴离这才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蛋糕盒，语气平淡：“放那儿吧，刚吃完晚饭，没什么胃口。”
　　没什么胃口。又是这句话。
　　凌清泓的心往下沉了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提醒道：“今天……是五月二十号。”
　　他期待着对方能想起什么。
　　裴离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像是想起了系统备忘录里无关紧要的一条，了然地点点头：“哦，520。网络营销出来的消费节。”他甚至还带了点评论的口吻，“这种日子，商家最喜欢炒作。”
　　凌清泓感觉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网络营销。消费节。炒作。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小锤子，敲碎了他最后那点可笑的期待。
　　裴离说完，便不再理会他，继续看向电脑屏幕，随口吩咐：“帮我把那边文件夹拿过来，蓝色的那个。”
　　凌清泓没有动。
　　他看着那束被冷落的白玫瑰，看着那个未被打开的、代表着甜蜜回忆的蛋糕，再看看眼前这个完全沉浸在陌生工作里、对纪念日嗤之以鼻的“恋人”。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刺痛感攥住了他。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那些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那些小心翼翼的珍视，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爱意……在这个人眼里，竟然只是“商家炒作”？
　　裴离等了几秒，没听到动静，有些不耐地抬起头，正对上凌清泓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难以置信的受伤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还有事？”裴离皱眉，他觉得凌清泓的眼神有些碍眼。系统面板上，信任度下降的提示早已收到，他并不在意这点情绪波动。
　　凌清泓缓缓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开始收拾自己散落在椅子上的乐谱和几件随身物品。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筋疲力尽的迟缓。
　　然后，他拿起自己的外套和琴包，最后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无人问津的蛋糕和玫瑰，走向门口。
　　“你去哪儿？”裴离在他身后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凌清泓停在门口，手握着门把手，没有回头。
　　“我回趟家。”他的声音很低，没有什么起伏，“有点累。”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轻轻将门带上。
　　隔绝了病房里冰冷的灯光，和那个占据着他爱人身躯、却将他最珍视的回忆践踏在地的陌生人。
　　走廊的灯光同样冰冷。凌清泓靠着墙壁，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臂弯里。怀里，那本厚厚的、写满了与周烬共同回忆的旧乐谱，硌得他胸口生疼。
　　病房内，裴离看着重新关上的门，漠然地收回视线。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标志着又一项任务的进度更新。他勾了勾嘴角，继续将注意力投向屏幕上的数据。
　　至于那个被遗忘的、无足轻重的纪念日，和那个带着破碎心情离开的人，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