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死了我的玫瑰》木本俞

21、第一次挣扎

　　挣扎
　　夜很深了。主卧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裴离已经睡下，呼吸平稳。他占据了床的大半，姿态放松，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侵占感。
　　凌清泓躺在床的另一侧，背对着他，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闭着眼，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天在主卧看到的那道突兀的划痕，和裴离醒来后种种违和的细节。
　　冰冷的早餐，被否定的歌，遗忘的纪念日，首映礼上的评价……还有那道划痕。
　　这些碎片在他心里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
　　他悄悄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昏暗的光线下，裴离的睡颜安静，轮廓分明，是周烬的脸，每一寸他都曾无比熟悉地亲吻过。可此刻，这张脸只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陌生和恐惧。
　　他的目光落在裴离随意搭在被子外的左手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和周烬的手一模一样。
　　鬼使神差地，凌清泓屏住呼吸，极其轻微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想要去触碰那只手。他想确认，这冰冷的温度，是否真的属于他记忆中的温暖。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对方手背的前一刻——
　　那只手猛地动了一下！
　　不是自然的翻身，而是五指骤然收紧，死死攥住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裴离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仿佛被困在噩梦深处的闷哼。他的眉头紧紧锁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凌清泓像被定住一样，手指僵在半空，心脏狂跳。
　　这不是平静的睡眠！这挣扎如此真实，如此痛苦！
　　“周烬……？”他几乎是用气音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期盼。
　　仿佛是回应他的呼唤，裴离的身体开始更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内部有两股力量在疯狂地撕扯、争夺。他的头在枕头上不安地转动，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想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清泓猛地坐起身，顾不上害怕，伸手想去触碰他，想把他从这场可怕的“噩梦”中唤醒。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碰到裴离肩膀的瞬间——
　　裴离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刚醒的朦胧，只有一片冰冷的、暴戾的清明，像被惊扰的毒蛇。他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凌清泓，眼神锐利得几乎能将他刺穿。
　　凌清泓的手僵在半空，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戾气骇住。
　　“你做什么？”裴离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你做噩梦了？”凌清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收回手，声音依旧不稳。
　　裴离没有回答。他眼中的暴戾缓缓褪去，重新被那种惯常的漠然覆盖。他松开攥紧床单的手，动作有些僵硬地坐起身，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看着指尖的湿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没事。”他淡淡地说，掀开被子下床，“我去喝点水。”
　　他走向客厅，脚步沉稳，仿佛刚才那剧烈的挣扎从未发生过。
　　凌清泓独自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浑身冰冷。
　　那不是噩梦。
　　那是挣扎。是这具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在反抗，在咆哮！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差点触碰到裴离的手指，指尖还在微微发麻。
　　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可以肯定——
　　他的周烬，还在里面。
　　他被困住了。
　　而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一把钝刀，开始缓慢地切割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