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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萧狗 ...

  •   大雪几日,将宁邑城远处的城楼都晃的模模糊糊的,只余灰蒙蒙的轮廓。

      街上的人们依旧忙碌着,几个孩子围着年货摊子打转,鼻尖冻的发红,却依旧舍不得离开。

      临近年关,城里的小贩都比平时多了一倍,就连卖烤红薯的老汉,都多了几摊。

      虞愿头戴一顶素白色帷帽,帽檐四周垂着白色轻纱,寒风一吹,在她眼前轻轻摇晃。帷帽底下梳着乌黑的麻花辫,发间的红色丝带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红色的发带鲜亮,月白色的厚锦披风领口绣着一圈银狐毛,毛茸茸的裹着她的脖颈。

      她抬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那披风边缘的狐毛,衬得她身形更为纤细了几分。

      “姑娘辛苦了,下着大雪还要出府。”夏儿哈着气,将汤婆子递给身前的虞愿,稚嫩的脸颊被风一吹,泛起阵阵红晕。

      大雪落下,白纱帷帽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花,风吹纱帘贴在虞愿的脸颊上。

      街上的摊贩吆喝声热闹非凡,忽的一阵马匹嘶鸣声打破了吵闹的氛围。街上混乱成一团,有人大喊马惊了。

      她的心口一紧,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身着花袄的小女孩正蹲在雪地里,手里攥着刚买的糖人,笑的开怀。那孩子顶多四五岁的模样,小脸红扑扑的,完全没听到周围的喊叫声。

      “囡囡!我的囡囡!”

      妇人的哭喊声音穿透风雪传入虞愿耳中,她寻声望去,只看见远处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妇女匆匆扑来,距离太远,根本赶不上。

      只刹那,虞愿手里的汤婆子掉在地上,她甩开碍事的帷帽,踩着积雪猛地往前冲跑。

      月白色的帷帽落地,红色的发带随风飘起,跟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晃。

      千钧一发之际,她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猛地将面前的小女孩往身旁一推,借着旋转的力度顺势飞身上马。动作快准狠,完全不像一个富贵人家千金的模样。

      她死死的攥住缰绳,飞马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激怒,猛地甩头,试图将她颠下马。在满天飞雪中,那纤细的身影坚定又倔强,红带与白雪交辉相映,刺眼又夺目。

      与此同时,街道的另一头。萧芜正坐在轿撵间,一身玄色貂毛大氅,领间的银狐裘在雪光下闪着微光。他的眉骨高而锋利,内眼角带着魅惑的的弧度,鼻背线条流畅,下颚线干净利落。窄长的脸型既不粗犷也不柔媚,带着天然的英气。

      他掀开轿帘,看向街道上的那抹红色发带。那女子骑在马背上,在风雪之中像一朵逆风而上的梅花。

      “吁......”虞愿压低声音安抚着马儿,不过转瞬烈马便安静了下来,顺带着喷了个响亮的响鼻。

      马匹缓缓转过头来,透过朦胧的雪幕,两人四目相对。雪光落在萧芜脸上,男人身形挺拔,眉眼生的极好,眉间带着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萧公出行,闲杂人等,还不退让!”萧芜身旁的魏宋高声呵斥,一旁的摊贩听到此,忙的清理自己的摊位避让。

      虞愿呼吸骤然的停滞,萧厂督,萧芜。那个貌若谪仙,手段很辣的东厂司礼监萧芜,也是她那未见一面的前世夫君。上一世他只在夏儿口中听过他,没想到此人竟如此的......貌美。

      上一世她久居深宅,就连到死都不知面前之人为何会娶一个毁容的瞎子,就连萧芜之死,也是从虞沐口中听说的只言片语。

      难道此人与虞沐有利益冲突,所以她才会一并除掉他,朝中想除掉萧芜的人,不在少数。这样来说,他与虞沐是什么关系,又是谁要取他的性命。

      “说你呢,干什么呢!”江沧见马上的女子没有动静,便想上前一步替萧芜驱赶。

      萧芜抬手制止,轿撵缓缓抬起,侧边的轿纱被风吹起一片,里面的人眼神自带侵略性,余光扫过眼前之人。

      “萧厂督留步。”虞愿轻唤一声,轿撵停在她的面前。

      轿撵里面的人拿指尖轻碰轿帘,露出那双又纯又野的眼眸。小雪簌簌的落在两人眼前,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雪中融化。那双眼睛,清澈之中又带着算计,被萧芜尽数收入眼底。

      “怎么?姑娘也想到萧府坐坐?”他眼尾轻佻,眼底翻涌着戏谑的温柔,像是在逗猫。

      话音未落,一旁刚被救下的小女孩便将雪球砸在了他的肩膀上,“登徒子!萧狗!萧阎王!不许欺负大姐姐。”

      一旁的妇人见状连忙跪在地上,捂着女儿的嘴巴,惊恐道:“萧公恕罪,小孩不懂事,童言无忌,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萧芜嗤笑一声,随后俯下身子捏了捏女孩的脸颊。没有半分不悦,反倒带着几分宠溺的纵容:“她说的也没错,萧某,确实是这样的人。”

      “惊扰厂督,臣女罪该万死。”虞愿翻身下马盈盈一拜,眼尾微微上扬,“然我早年曾得一名道长指点,学过一些推演祸福之术。不算什么本事,厂督若是有兴趣,可否赏脸一听?”

      “好啊,我倒要看看,姑娘能推出什么。”他紧盯着虞愿的脸,眼里浸着笑意。

      “谢厂督赏脸,臣女今日还有要事,明日定亲自登门拜访。”她身子微微前倾,瞳孔里闪着狡黠的光。

      待轿撵在风雪里渐渐行远,虞愿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妇人抱着孩子走了过来,诚恳的向她道谢。

      虞愿摇摇头,道:“举手之劳,不用。”

      轿撵往皇宫的方向前进,街上的喧哗渐渐的平息下来,转为摊贩的叫卖声。

      江沧走在一旁,小声嘀咕着:“督公,您真信她?什么是推演祸福之术?”

      “就是算命的,笨死了!”魏宋一副没眼看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不过督公何时信这些了?”

      “我不信命,也不信命由天定。那女人,是虞侍郎的嫡女。能只身控马的千金大小姐,你们难道不想看看,她有什么目的吗?”萧芜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他那张狡黠的脸上带着笑意,眼尾弯弯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方才那瞬间人群拥挤,夏儿身形瘦小,挤在人群中动也动不了半分,只能看到自家姑娘骑在马上。还是街上恢复了原状,她才跌跌撞撞的跑到虞愿身前。

      夏儿心口一喜,随即担忧的说道:“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你怎能只身去驯服那惊马,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向夫人交代。”

      虞愿缓缓转过身子,眼底泛起一抹柔和的笑意,抬手替夏儿拂去肩头的雪花,“放心,我这不是没事。”

      夏儿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帷帽上的雪,替虞愿戴上,“姑娘还未议亲,在外男面前露面不妥,要是被王姨娘抓住把柄,指不定要主母怎么罚你。”

      “我记得府中的绒线,便是在街尾的绒线阁采买的。走,你随我去看看。”虞愿目光望向街尾,眼里带着一丝凝重。

      走了一会儿的功夫,绒线阁出现在眼前。店里亮着昏黄的灯光,临近年关,城里的王公贵族都需要裁制新衣,绒线铺子的人格外多。

      虞愿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面前的朱红招牌,压低声音说道:“夏儿,待会儿进去,你尽量少说话,我来打听。若是看到熟悉的面孔,或者是府里的伙计,就告知我。”

      “姑娘放心,我知道。”夏儿用力的点了点头,抬手拂去发间的雪粒。

      虞愿颔首回应,随后提起裙摆迈了进去。

      店里有几排货架,上面摆放着各种颜色的绒线,绒线上挂着牌子,对应的是预订之人的姓氏。绒线在烛光下泛着软柔的光泽,几位妇人围着店里唯一的伙计挑选绒线,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婆子。

      伙计见有客人,连忙笑着迎上前来:“二位姑娘快请,外面雪大,先暖暖身子。不知二位想买什么绒线,羊绒,兔绒,应有尽有。”

      虞愿浅浅一笑,目光扫过店内的货架,声音温和:“劳烦小伙计,我是替府里来采买一些绒线,做几件冬衣。不过府里之前在你家订过一批绒线,质量极好,应该是羊绒的深紫色。今日想来买一些同款,不知还有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着伙计的神色。宁邑城的大雪没有影响到绒线阁的声音,反而更火爆了一些。

      一旁的婆子议论着,听到此纷纷有些好奇。架子上没有深紫色的绒线,而这种颜色按理说上些年纪的夫人都会喜欢。

      伙计的脸色僵了又僵,随即恢复如常,语气也无奈了起来:“深紫色的羊绒线啊,我们这确实有,可今日不凑巧,确实没了。”

      没了,怎么会如此的巧合。而且那伙计的反应,明明就是在故意回避。

      她不动声色的顺着话往下说:“太可惜了,上月我们府上买了几大匹,做了十几件冬衣,那样大的单子,今日本想再下的......”

      伙计叹了一口气,躬身回话:“姑娘是虞府的吧,您有所不知,那批线就在前几天全都被泡了。后院缸里的白醋本是去油污所用,却被那粗心的李伙计全将绒线倒了进去。”

      “那位李伙计现在在何处?我们府里的张妈妈说,当时就是他接待的,我们想向他请教一下选绒线的门道。”虞愿说的合情合理,脸上依旧洋溢着微笑。

      “他啊,被掌柜的辞工了。犯了错,又正值家里老母病重,只能回乡侍奉喽。掌柜的心好,看他一片孝心,就扣了他一个月的月钱。”小伙计自顾自的说着,很显然并不是在胡诌。

      她故意感叹着,不动声色道:“回乡?这风大雪大的,李伙计也是真是一片孝心啊......”

      伙计忙点点头:“可不,孟州离咱们这,挺远呢。”

      得到想要的答案,虞愿知道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便笑笑:“那小伙计给我推荐点新的吧,我总不能空手而归,主母会问罪的。”

      “哎,好嘞!”伙计连忙应和着转身去取架子上的绒线。

      刚出了绒线阁,寒风裹着雪花迎面扑来。

      夏儿举着伞压低声音道:“姑娘,我刚趁着你和那伙计说话的功夫,偷偷的路过柜台看到了记录,经手人那的字我认识,叫什么,李槐。李府医也姓李,这定不是巧合!”

      虞愿点点头,目光望向绒线阁的门帘,若有所思。白醋可以去除油污,看来这李槐是故意为之。母亲房中的绒线,是被浸了火油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告诉老爷叫他派人来查?”夏儿问道。

      “不可,此事无凭无据,若是贸然惊动父亲,只会打草惊蛇。”

      虞愿摇摇头,“先回府,今日出门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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