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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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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通禀一声,虞愿,求见萧公。”虞愿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意。
她抬眼望了萧府的门楣,眉眼弯弯一副世人眼中的温顺模样。
城内大雪已停,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将整个萧府照的像阎罗殿般。
老仆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衣着不凡,举手投足间很像萧芜早上交代过的人,不敢怠慢连忙躬身答应。
“姑娘,这府内看起来阴森森的,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夏儿在一旁低声的说着。
她虽然不清楚自家小姐来这是为了什么,但萧芜这个人,确实是不好惹的主。
“既来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虞愿打断她,悄悄攥紧了手中的衣袖。
不多时,老仆匆匆从府内跑了出来,脸上带着客套的微笑:“虞姑娘,萧公请您进去。”
园子不大,栽着几棵白梅树,白梅与雪色融为一体,并不是十分惹眼。
寒风一吹,屋檐上的碎雪零星的飘着,落在廊下虞愿的肩头上。
老仆引着她往正厅走,路过园门之时园内传来了求饶声。她借着转身的间隙,抬眼往园内望去。
萧芜站在亭下,紫色的锦袍勾勒出高挑的身形,黑色大氅披在肩头。他背对着园门,侧脸的线条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格外的阴森可怖,那天在街上的温润笑意此刻荡然无存。
他指尖那短刃来回旋转着,暗红的血迹顺着匕首尖滴在雪地上,虞愿不由的心口一惊。
对面的那个男人衣衫褴褛,小臂上淌着血,混带着雪水往下流。
男子脸上满是惊恐,声音抖的不成样子,膝盖在雪地里跪趴着,苦苦哀求道:“萧公,饶命!我真的什么都没说,放过我!”
“放过你?”萧芜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唇角微微勾起停在他面前,“下去和阎王爷说或许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男人刚想再求饶,刚准备张口,那把带着金纹的匕首翻旋,径直的从他脖间横划了过去。
没有多余的挣扎,鲜血飞溅洒在雪地上,男人身子猛地僵住,瞳孔瞪着倒在雪地里。
萧芜低头看了地上的尸体,眉间不悦的蹙动了一下,像是在嫌弃手上飞溅的血迹。一旁的魏宋递上一方帕子,他嫌弃的擦了擦匕首上的血,随即扔在地上。
虞愿的心跳更快了,手心都冒出了细细的一层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微微的缩了缩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世人口中的萧芜,不通人情,不讲道理,心狠手辣,仿佛并不是假的。
老仆见她惊魂未定,见怪不怪忙出言解释道:“姑娘受惊了,萧公只是在处理叛徒,请随我来吧。”
她悄悄的抬起眼,余光透过梅枝继续观察着。而萧芜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扫过那扇半圆形的拱门。门外走廊上并没有人,只余那月白色的披风衣角。
不过片刻,萧芜来到正厅。他生的一副好皮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但一举一动中都暗藏机锋,让人难以捉摸。
虞愿福身行了一礼,姿态恭顺:“见过萧厂督。”
萧芜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那眼神锐利,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试探。
“虞姑娘方才,可都看到了?”他声音很轻,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虞愿的脚步忽然一顿,随即仰起头浅浅一笑:“萧厂督,我只是路过走廊,并未看到什么不该看不该听的。”
有趣,一个敢在寒冬雪天登门算命,还不惧怕自己杀人的千金大小姐,少见。他往前走了两步,距离虞愿更近了一些,身上的血腥味混着雪的寒凉扑面而来。
萧芜的声音变成了初见时的温和,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虞姑娘不是要替本督推演祸福吗?那你算算,我今日杀了人,是吉还是凶啊?”
虞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身子瑟缩了一下。她稳住身子,笑道:“术者,不问吉凶,只问天意。”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既没有杀意也没怒意,只有试探,“那就,问问天,算算我的命如何。”
虞愿从袖口取出三枚铜钱,抬眼望向萧芜缓缓放在桌上:“那便用铜钱测字吧,厂督可在心中默念所求之事,然后将铜钱掷出去即可。”
萧芜挑挑眉,倒也十分的配合,抬手将铜钱掷了出去。铜钱在桌上滚动了几圈,最终稳稳的停在桌面上,两正一反。
虞愿附身查看卦象,眉头故意微微蹙起,思索片刻,看向一旁的萧芜:“萧厂督这命格,倒是奇特。卦象显示,您有烦心事缠身,这烦心事,与远方有关。”
他脸上笑意欲浓,撑着脑袋听她胡诌,不动声色道:“远方?是哪个远方?”
“西方,厂督数年前,可去过大盛西方之地?”她在赌,上一世萧芜就是去了宥州,之后便是从虞沐嘴里听到的死讯。
萧芜拿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语气平淡道:“西方之地,我曾替陛下跑过不少,不知虞姑娘说的,是哪一处?”
他在试探,试探她知道多少。
虞愿依旧装作认真的样子推演着卦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卦象显示,那地方名为宥州。厂督在宥州,是否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萧芜握杯的手轻微的收缩了一下,面上依旧维持着笑意,那笑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他看着虞愿,面前的这小姑娘人畜无害,却能精准无误的说出宥州,绝非巧合。
他眼中带着探究,嘴角噙着笑:“虞姑娘怕不是算错了,我只路过过宥州,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非也,卦象不会错,厂督不仅遇到了,且那事,牵扯甚广,或许......关乎人命。”她摇摇头,说话依旧笃定。
“说话要讲凭据,随意胡诌,对你有害无益。”萧芜抬眼望向虞愿,眼神中带着极其危险的气息,“不知萧某今日,能否留虞姑娘喝一杯茶?”
她抬起头眼中并无怯意,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厂督若是留下我来喝茶,那是虞愿的荣幸。但厂督若是不留茶水,不出一刻,家母便会找上门来。”
萧芜忽然笑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睛,道:“看来,今日这茶虞姑娘势在必得。江沧,上茶!”
“谢萧厂督。”虞愿恭敬的抱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屋内茶香氤氲,无声的交锋在两人眼中流转。虞愿心中清楚,萧芜已经开始警惕了,更甚者,他已经动了杀心。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那个小姑娘了。无论是谁,只要挡了她的道路,都得死。
老仆送虞愿出去,萧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看着眼前桌面上的三枚铜钱,眼神中带着阴冷。
“宥州......”
他轻声低喃,眼底闪过一丝狠辣,“魏宋,去查查这个虞愿的底细,以及她背后之人,一一查清,不得有误。”
魏宋领命而去,厅内只剩下萧芜一人。那抹紫色的身影隐在身后的屏风中,几乎与屏画融为一体,看不清表情。
另一边,虞愿走出萧府,那抹纤细的白色身影融在雪景中。她紧了紧披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萧芜的反应,正如她所料。不过今日她不仅试出了他的部分底细,还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已经是出乎所料。
马车行至虞府门前,青亓早在门前等候了多时,看见虞愿下车便迎了上来。
青亓脸上笑意有些勉强,躬着身子小声道:“大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今日......回府了,万分小心。”
虞兴怀奉命巡视,原本月底才会归来,此刻却突然回府了,果然一切都提前了。
她颔首道:“知道了,父亲现下在何处?”
“在正厅呢,二姑娘也在。”青亓的声音低了几分,眼角瞥向正厅的方向有些许局促。
虞愿穿过走廊,远远便听见厅内传来女子的啜泣声,夹杂着王玉珍温声细语的劝慰。
她加快脚步,掀帘而入时只见虞兴怀坐在首位的太师椅间,眉间带着不悦。而虞沐依偎在王玉珍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见她进来,哭声突然提高了几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你怎么能不顾虞家的礼义廉耻,抛头露面的去见外男?”虞沐抬起哭红的双眼,一双狭长的媚眼挂着泪珠,目光里满是委屈。
虞兴怀猛地拍了一下桌案,桌上的茶盏被震的叮当作响。
他怒喝一声:“孽女!你还敢踏进这虞府大门,虞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虞愿目光掠过厅内的三人,似乎早已猜到王玉珍母女要说什么,做什么。
她装作被怒喝声惊了一跳,缓了缓神色才屈膝行礼:“女儿参见父亲,女儿方才回府,尚未歇脚,何来丢了颜面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