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语 晚意知风》堇语未夙

11、月季簪发与操场的观察

　　周一清晨的风带着梧桐叶的清爽。晚意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窗台上的红月季。那是昨天江彻隔着院墙递给她的花，被她随手插在玻璃瓶里，浸了一晚上的清水，花瓣非但没有蔫软，反而越发饱满娇艳，像淬了晨露的火焰。

　　爱美的心思瞬间被勾了起来，她踮着脚站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把月季别在马尾上，左右端详了好几遍，眼里漾着藏不住的欢喜。她本就不是个在意旁人眼光的性子，反倒觉得这抹艳色衬得眉眼愈发灵动，满意地挎上书包出门。

　　和最近养成的习惯一样，她提前五分钟站在自家斑驳的院门边，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偷偷听着隔壁的动静。每天都盼着能和江彻“偶遇”在上学的路上。

　　铁门“吱呀”一声轻响，接着是脚步声落在青石板路上的清脆声响——是江彻出门了。

　　晚意心里一跳，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院门冲了出去，刚好和走在巷中的江彻撞个正着。

　　“早！好巧啊。”她仰着笑脸，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发间的月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明艳得晃眼。

　　江彻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月季上，顿了两秒，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许：“花挺好看。”

　　晚意的脸颊瞬间发烫，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躲闪，反而大大方方地摸了摸花瓣，弯着眼睛道：“谢……谢谢，我也觉得。”

　　两人并肩往学校走，路上没说太多话，只有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声。偶尔有路过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晚意全然不在意，甚至还会迎着视线抬抬下巴，江彻却像没察觉似的，步子不疾不徐。

　　走进教室时，晚意发间的那朵红月季，瞬间成了焦点。

　　花瓣还沾着薄薄的晨露，在晨光里漾着艳色，衬得她原本清秀的眉眼，多了几分灵动的娇俏。周彤眼尖，刚放下书包就凑过来，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瓣：“哇，晚意，这月季哪来的？也太好看了吧！”

　　她的声音不算小，周围几个女生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追问。
　　“是你自己种的吗？颜色好正啊！”
　　“快说说，是不是哪个男生送的？我赌一包辣条，绝对是！”

　　晚意的脸颊更烫了，却没含糊遮掩，反而笑着挑眉：“秘密。” 她伸手把花瓣往耳后掖了掖，眉眼间满是坦荡的自信，丝毫没有半分扭捏畏缩。

　　“骗人！”周彤戳穿她，挑眉坏笑，“路边的月季能这么新鲜？我看啊，跟隔壁班江彻有关吧？毕竟你们今早还‘偶遇’一起上学呢！”

　　这话一出，女生们的起哄声更响了。自从上次篮球赛晚意帮二班翻盘，再加上心理社团活动两人默契组队的事传开，班里就总有人拿他俩打趣。

　　晚意正想辩解，上课铃忽然响了，她连忙推开人群回到座位，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周日清晨的小院——江彻递过月季时，指尖垂在身侧，目光落在花丛上，语气平淡，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坐在靠窗位置的林薇薇，手里的笔顿了顿，抬眼望向被人群围住的晚意。当听到女生们起哄说花是江彻送的时，她握着笔的指节微微泛白，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目光落在晚意发间的月季上，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她很快低下头，假装在演算习题，可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划过，却没留下一个清晰的数字。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晚意抱着笔记本坐在看台上，笔尖在纸页上沙沙游走，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操场东南角的方向。那里有个女生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却迟迟不肯打开，眼神反复往篮球场的方向瞟，手指还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的标签。

　　晚意低头，在笔记本上飞快写下一行字：【刻意压制的期待，肢体动作暴露真实情绪】。

　　“她在等那个穿紫衣服的男生。”

　　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晚意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江彻站在台阶下，额角还沾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打完球。

　　她惊讶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江彻在她旁边的台阶上坐下，视线落在那个女生的背影上，语气平淡：“我们经常一起打球，每次那个女生都来给他送水。”

　　晚意点点头，突然若有所思地冒出一句：“不过，他们并不是男女朋友。”

　　江彻明显愣了一下，眉峰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吃惊：“你怎么知道？”

　　晚意立刻来了精神，把笔记本摊开在腿上，指着不远处的女生，眼里闪着笃定的光：“你看她的动作——攥着矿泉水瓶的力度忽松忽紧，是紧张；视线落在男生身上时，会刻意移开；最重要的是，她看见男生和别人说话时，嘴角下意识地往下撇了一下，那是失落，却没有丝毫嫉妒。如果是情侣，不会是这种小心翼翼的模样。”

　　江彻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果然看到女生的小动作和晚意说的分毫不差。他沉默了两秒，问：“那如果他们是男女朋友呢？”

　　“那这男的绝对是渣男！！”晚意突然有些生气。

　　这话一出，江彻的眸光微凝，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有握着膝盖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私下里早就知道那个紫衣服男生的底细，对方不仅脚踏几只船，对这个女生更是半点上心都没有，还总在朋友面前打趣，说那女生是死缠烂打甩不掉的麻烦。他怎么也没想到，晚意仅凭几个细微的动作，就能一语道破。

　　江彻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沉默了两秒，忽然转变话题：“你为什么喜欢心理学？喜欢观察人？”

　　晚意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目光望向操场上追逐的人影，眼神忽然变得认真起来。风拂过她发间的月季花瓣，带来一缕淡淡的香，她轻声说：“因为我觉得，人的表情和动作不会骗人。以后我想把这些本事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比如看穿那些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恶意，帮人找出真相。”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江彻，眼底的光像淬了星子：“我想研究犯罪心理，那很酷。”

　　江彻看着她发亮的眼睛，指尖轻轻摩挲着膝盖上的校服裤，没说话，只是眸色似乎比平时沉了些，像藏着什么心事。

　　两人并肩望着操场上追逐打闹的同学，一时无语。

　　这时，操场另一边传来二班男生的喊声。

　　“彻哥！再来一局！”

　　喊话的男生扬着下巴，目光往看台的方向扫了一眼，还冲江彻挤眉弄眼地挑了挑嘴角，那副促狭的模样，明摆着是在调侃他和晚意。

　　晚意的脸颊倏地又热了起来，却没躲闪，只是笑着别开脸，假装去看操场上的篮球架。

　　江彻应了一声，冲晚意摆了摆手，转身跑向球场。晚意看着他的背影融入人群，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点了点，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少年，好像和自己，有着某种隐秘的契合。

　　下课铃响了，晚意准备回教室，没走几步，就看见二班的夏栀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信封，犹豫地望着篮球场的方向。看见晚意，她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晚意也冲她笑了笑，心里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原来不止自己，还有人在悄悄关注着那个冷着脸的少年。

　　她低头看了看发间的月季，花瓣依旧鲜艳。风一吹，有淡淡的香，漫过鼻尖，像藏了一个，关于梧桐巷和少年的，温柔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