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语 晚意知风》堇语未夙

18、晚风与告白

　　决赛结束后的第三天，校园里的热潮还没褪去。江彻夺冠的照片被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路过的学生总要驻足议论几句，连带着课间操时，投向高二（二）班方向的目光都多了不少。

　　晚自习前，晚意抱着一摞心理社团的资料，刚走到教学楼的转角，就撞见二班的夏栀——那个总是战战兢兢的学习委员，正慌慌张张地跑下来。女孩的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睫毛湿漉漉地黏在眼睑上，白衬衫的领口沾着汗渍，连带着鬓角的碎发都贴在了脸颊上。

　　她跑得太急，和晚意撞了个正着，脚步踉跄了一下，手里的粉色信封差点掉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夏栀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指尖抖得厉害，抬头看到是晚意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匆匆说了句“我先走了”，就捂着脸跑远了。

　　晚意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向地上——一枚印着搏击锦标赛徽标的贴纸静静躺在台阶上，银色的边缘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和江彻送给她的徽章图案一模一样。

　　她心里咯噔一下，捡起贴纸攥在掌心，抱着资料下意识地往天台方向走。

　　天台的门虚掩着，橘红色的霞光顺着门缝漫进来，在水泥地上洇开一片柔软的暖色。晚意轻轻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栏杆上的江彻。

　　少年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线条干净利落的下颌线。他的手肘撑在栏杆上，双手交叠着搭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淡淡的青白。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牛仔裤包裹的双腿修长而有力，白色的运动鞋鞋边沾着一点灰尘。远处的云朵慢悠悠地飘着，夕阳的金辉落在他的发梢，晕开一层柔和的绒边，整个天台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他偶尔起伏的呼吸。

　　他周身的气场是那样疏离又沉静，仿佛与这漫天晚霞融为一体，自成一个旁人无法轻易踏入的世界。晚意怀里的资料册却像是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她看着他独自伫立的背影，心里漫过一阵细碎的不忍，不愿惊扰这份难得的安静，便悄悄屏住呼吸，脚步往后挪了挪，只想轻轻退出去。

　　江彻却突然像有所感应似的，侧了侧头，帽檐下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一点刚回过神的茫然，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他的视线落在她怀里的资料上，又往下移，看到了她攥得发白的指尖。

　　晚意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把贴纸藏进了口袋里，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江彻的目光在她攥紧的手背上停留了两秒，没说话，只是重新靠回栏杆，帽檐又往下压了压，把那双总是藏着疏离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

　　风卷着梧桐叶的碎片掠过天台，带着初秋的凉意。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不好直接走掉，晚意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你好像……把你们学习委员…惹哭了。”

　　江彻“嗯”了一声，没再往下说。他的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了敲，节奏不疾不徐，像是在琢磨什么事。

　　晚意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刚才夏栀攥得发皱的粉色信封，想起校园里那些关于江彻的议论，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她……为什么哭啊？”

　　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这种打探的语气太直白，显得格外突兀。更何况以她的聪明，又怎能猜不到答案。

　　江彻却没在意。他抬眸看过来，夕阳的光从帽檐的缝隙里漏出来，落在他的眼底，漾开一点细碎的暖意。“没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小孩子家家的，瞎胡闹。”

　　晚意忍不住笑了。明明他自己也只是个高中生，却偏偏用这种老成的语气说话。

　　“快上晚自习了，我先下去了。”晚意转身准备离开。

　　“一起。”

　　等晚意抱着资料和江彻一起下楼时，才发现夏栀正在楼梯口的阴影里徘徊，脚尖反复碾着地面，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红痕。

　　看到两人并肩走来，她的脸瞬间白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窘迫。

　　晚意见状，抢先一步松开江彻，快步走到夏栀面前，脸上漾着明朗的笑：“夏栀！可算找到你了！”

　　夏栀愣住了，茫然地看着她：“找……找我什么事？”

　　“我刚去心理社团办公室，看到你落在桌上的竞赛报名表，”晚意语速轻快，眼神真诚得不容置疑，“下个月的全国中学生心理知识竞赛，你可是咱们年级的种子选手，报名表要是丢了多可惜！”

　　江彻挑了挑眉，没拆穿，只是靠在楼梯扶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夏栀愣了愣，脸上的窘迫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释然，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我……我还以为落在教室了，正着急呢。”

　　“幸好被我看到了，”晚意拍了拍怀里的资料册，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佩服，“对了夏栀，听说你这次月考总分又是年级第一？太厉害了吧！我最近在啃统计学，头都快大了，有空我们约个图书馆一起讨论呀？”

　　提起学习，夏栀的眼睛亮了亮，脸上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意，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也没有很厉害，就是最近刷题多了点。统计学的错题笔记我整理了一份，到时候拿给你看！”

　　“那太好了！”晚意笑得眉眼弯弯，亲昵地挽了挽她的胳膊，“有你帮忙，我肯定能少走好多弯路。”

　　两人聊得热络，江彻就站在一旁，看着晚意巧舌如簧化解尴尬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临分开时，夏栀还主动朝着江彻挥了挥手，语气轻快：“那我先走啦，再见！”

　　看着夏栀脚步轻快地跑远的背影，江彻才转头看向晚意，眼底带着几分揶揄：“挺厉害嘛。”

　　晚意吐了吐舌头，抱着资料转身就走：“这就叫心理疏导，学会了吗？”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延伸向教学楼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