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语 晚意知风》堇语未夙

19、问卷与误会

　　心理社团的校园心理问卷调研活动定在周六，主题聚焦青少年学习压力与情绪调节，调研对象主要是高三年级的学生——毕竟只有高三的同学才会周六到校上课。

　　周五早上，社团指导老师让晚意把问卷分组表贴在学校公告栏。拿到分组表，晚意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江彻排在一起，负责高三（一）班到（三）班的问卷发放与回收。她正疑惑，转头就听见身旁的社员小声念叨：“听说这次调研要跑三个班，人手实在不够，社团干部去各班征集志愿者，江彻是主动报名的呢，说反正周末闲着也是闲着。”

　　“说起来，江彻最近好像对咱们社的活动挺感兴趣啊！”另一个社员看着晚意打趣道。

　　晚意笑了笑没说话，指尖悄悄摩挲着分组表的边缘，心里像揣了颗甜滋滋的糖。

　　放学时，晚意到便利店与江彻汇合，远远的就看到江彻坐在便利店门口的椅子上等她，手里捏着两张打印好的班级名单。阳光落在他发梢，少年嘴角噙着一点浅淡的笑意，和平时的疏离判若两人。

　　“分组表看到了？”他把其中一张递给她，指尖带着一点纸张的微凉，“高三的课表我问过了，我们三个班的自习课都是最后一节，明天下午四点，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晚意接过名单，发现上面不仅标好了班级和人数，还特意用红笔圈出了几个重点关注的学生——都是最近在年级大会上被点名表扬或批评的人。她有些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些？”

　　“之前帮班主任整理过学生档案。”江彻说得轻描淡写。

　　周六一早，睡到自然醒，晚意陪妈妈去超市买了很多吃的，又吃了一顿大餐后，回家刷题到四点，伸伸懒腰，满心欢喜收拾妥当。推开家门时，江彻果然已经靠在楼道口的梧桐树下，手里拎着装问卷的帆布包。只是今天的他，和昨天判若两人——黑色卫衣的帽檐压得极低，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周身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早啊。”晚意小跑着过去，晃了晃手里的草莓牛奶，眉眼弯弯，“今天买的，超级好喝！”

　　江彻没应声，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也没接牛奶，迈开长腿朝前走。

　　晚意的热情瞬间被浇灭了大半，握着草莓奶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快步跟上，不死心地找着话题：“你看我昨晚整理的调研话术，是不是挺专业的？我还查了好多缓解压力的小技巧，准备跟高三的学长学姐分享呢。”

　　她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彩色笔记。江彻扫了一眼，脚步没停。

　　一路到学校，两人之间的空气都透着股凝滞的冷意。高三教学楼里的备考氛围本就紧张，江彻往教室门口一站，周身的寒意更是让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连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都清晰了几分。

　　晚意负责讲解问卷细则，声音温柔又耐心，遇到有学生抱怨刷题刷到失眠，她还会轻声引导几句。可江彻全程黑着脸，要么靠在墙上盯着窗外发呆，要么低头翻着班级名单，从头到尾，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有个调皮的男生想起哄调侃：“这个学弟好像个黑脸门神哦！”话音刚落，就被江彻一记冷眼扫了回去，吓得立刻缩着脖子埋头填问卷。

　　晚意心里的委屈一点点攒起来，像被雨水泡胀的棉花。明明昨天还笑意盈盈地跟她约定时间，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她几次咬着唇想开口问，都被江彻周身的低气压逼退了回去。

　　收完最后一份问卷，已经是傍晚六点。赶着回家享受单休周末的高三学子们一窝蜂冲出了校园，很快校园就静了下来。两人抱着沉甸甸的问卷走在去心理部的林荫道上，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掠过肩头，夕阳早就沉到了教学楼的背后，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晕开一圈圈昏黄的光，落在身上却半点暖意都没有。

　　“辛苦你了。”晚意咬着唇，还是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没想到高三的压力这么大，好多问卷上都写着‘焦虑’‘失眠’。”

　　江彻没吭声，脚步反而加快了些，像是急着要摆脱什么。

　　晚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她攥紧了手里的问卷，快步追上去拦住他，眼眶微微泛红，声音里带着憋了一下午的委屈和怒气：“江彻，你到底怎么了？！从出门到现在，你就没好好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哪里惹到你了？”

　　江彻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帽檐下的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他盯着晚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伤：“惹到我？”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像是淬了冰碴，砸得晚意心口发疼：“听说你，是我，弟弟的，女朋友？”

　　晚意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怎么会？！

　　她明明记得，当初跟林薇薇掰扯时，特意咬着牙点明江彻最恨别人拿他那个弟弟说事，料定了林薇薇就算再嫉恨，也不敢把这话捅到江彻面前。

　　林薇薇……居然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江彻看着她绯红的脸蛋，冷笑更甚，语气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林薇薇倒是‘神通广大’，连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都知道。你就更厉害了，居然还是他的女朋友！”

　　他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攥紧，指节泛白——那个所谓的“弟弟”，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提及的、同父异母的血缘，是藏在他光鲜外表下最不堪的一道疤。而向晚意，那个他心里悄悄惦记着的女孩，竟然和那个名字扯上了关系。

　　晚意僵在原地，涨红的脸“刷”的白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江彻那句冰冷的话——天啊！自己当初为了摆脱林薇薇纠缠、随口编造的谎言，竟然真是对方不可触碰的逆鳞！！

　　【我这么神该去算命啊！】一瞬间，竟然有这样一个滑稽的念头蹦出晚意的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