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语 晚意知风》堇语未夙

24、流言与庇护

　　周一的校园被初冬的薄雾裹着，早读课的琅琅书声刚漫过教学楼，细碎的流言就像潮水般涌进了每个角落。

　　向晚意走进教室时，原本喧闹的后排突然安静了一瞬，几道躲闪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又飞快地收回，伴随着压低的窃窃私语。她握着书包带的手指紧了紧，掌心的纱布隔着布料传来轻微的束缚感，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遮住了眼底的波动，只装作没看见那些异样的眼神，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晚意！”周彤早已在座位上等她，见她过来，立刻起身接过她的书包，声音压得极低，“你可算来了，昨天放学我就想找你，你手机一直占线——那些人胡说八道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晚意坐下时，后方传来一声刻意放大的嗤笑。她抬眼望去，林薇薇正倚着椅背，手指绕着发尾，眼神轻蔑地扫过她的脸，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有些人就是运气好，随便闹点事就能惊动老师，不像我们，安安分分的，连点存在感都没有。”

　　周彤瞬间炸了，猛地站起来：“林薇薇你什么意思！陈老师的事教务处都公示了，你还在这里阴阳怪气！”

　　“我阴阳怪气？”林薇薇挑眉，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更多人侧目，“本来就是嘛，监控都没拍清楚，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掠过晚意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嗤笑一声：“哟，还换了副眼镜，倒是学会装乖了。”

　　晚意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攥紧，指节泛白。那些刻意回避的画面突然涌上脑海，陈老师黏腻的触感、窒息的压迫感，还有那天晚上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让她指尖微微发颤。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准备反击，教室后门的玻璃窗上，忽然映出一道清瘦的身影。

　　是江彻。

　　他刚从教务处出来，路过这个班门口，恰好听见林薇薇的话。他没进来，只是站在窗外，指尖搭在窗框上，指节微微泛白。晨光薄淡，勾勒出他下颌线的冷硬弧度，他的目光落在教室里，没看林薇薇，也没看向晚意，只定定地停在讲台上的课程表上，周身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有几个靠窗的同学注意到他，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噤了声。窃窃私语的声音，像被掐断了源头，一点点低了下去。

　　林薇薇正说得得意，察觉到周围的安静，扭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窗外——江彻的视线恰好在这时转过来，隔着一层玻璃，他的眼神很淡，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之意，像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看着平静，底下却藏着暗流。

　　林薇薇的声音戛然而止，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江彻没多停留，收回目光，转身就走，脚步轻缓，却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教室里依旧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

　　周彤悄悄冲窗外撇了撇嘴，对着林薇薇做了个“算你识相”的口型，才坐回座位，攥住晚意的手，低声安慰：“别怕，她就是纸老虎，没人撑腰，屁都不敢放。”

　　晚意的指尖还在发颤，却缓缓松了力道。她对着周彤轻轻摇了摇头，微笑以示自己不愿计较。她看向窗外，走廊上空空荡荡，只有薄雾在阳光里慢慢散开。她知道，自己本不是心胸宽阔之人，只是那片刻的驻足，有一双手，抚平了她所有的委屈和不安。

　　课间操结束的铃声响起，熙熙攘攘的人流从操场涌回教学楼。晚意和周彤走在后面，刚拐过走廊的拐角，就看见江彻站在楼梯口的梧桐树下。

　　他手里捏着一瓶牛奶，见她过来，只是淡淡抬眸，伸手将牛奶递过来，声音清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热的。”

　　晚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他。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周围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有人偷偷压低声音议论，有人露出羡慕的笑意，还有人悄悄拿出手机，对着两人的方向比了个口型：“好配啊。”

　　晚意的脸颊微微发烫，指尖触碰到牛奶瓶身的温度，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她接过牛奶，嘴角瞬间扬起一个温暖又明亮的笑容，像冬日里破开云层的第一缕阳光，声音软乎乎的：“谢谢。”

　　江彻只是微微颔首，转身就融进了走廊的人流里，背影清瘦挺拔，像一株迎着光的白杨树。

　　周彤凑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可以啊你，发展到哪一步了？听说昨天是他英雄救美来着？快给我具体展开讲讲。”

　　晚意攥着温热的牛奶，转头挽着周彤朝教学楼走去。

　　十七岁的年纪，连风都是暖的。那些流言蜚语像薄雾一样，终究会被阳光吹散，而少年少女之间，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心事，朦胧又单纯，美好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