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语 晚意知风》堇语未夙

26、失控的倒计时

　　晚意的指尖轻轻拂过墙上“不想活了”那四个字，指尖沾了薄薄一层灰，声音稳而有力：“这些字的刻痕很深，下笔又急又重，写字的人当时肯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而且你看，‘凭什么’三个字被反复刻了好几次，说明他心里积压的怨气早就攒到了临界点。”

　　她转头看向江彻，目光锐利：“他今天来了吗？”

　　江彻回想起那个空荡荡的座位，眉头微蹙：“没。”

　　张阿姨在一旁急得直搓手：“这孩子上周就说过，读书没意思，活着也没意思……他该不会真的……”

　　“不能等了。”晚意猛地站起身，语速极快，“他家里的地址你知道吗？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江彻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上周班级群里发的家庭住址统计表——他记得苏亦舟的家就在老城区的旧楼里。

　　顾不得还有一节晚自习，两人跟张阿姨匆匆道别，就混着低年级学生冲出校门，往老城区赶。风迎面刮过来，带着初冬的凉意，吹得人鼻尖发疼。七拐八绕找到那栋爬满爬山虎的旧楼，刚走到楼下，就撞见拎着半篮青菜的苏亦舟妈妈。

　　她看着约莫四十出头，鬓角却已经掺了不少白丝，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腿上还沾着几点泥渍，眼下的青黑重得像晕开的墨，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生活磋磨出来的疲惫和拮据。看见两个穿着校服的孩子，她愣了愣，才勉强挤出一点笑。

　　“阿姨，我们是苏亦舟的同学，来找他有点事。”晚意连忙迎上去，语气急切。

　　苏亦舟妈妈松了松攥着菜篮的手：“你们晚自习不是八点才下课吗？你们没上晚自习吗？”

　　晚意和江彻对视一眼，两人眼底同时闪过一丝惊愕——苏亦舟没去学校，他妈妈竟然完全不知情。

　　“阿姨，我们是高一的，学长经常辅导我俩学习，他说我们有不懂的题可以来他家里问他。”晚意的谎撒得天衣无缝。

　　“那你俩进来坐坐吧。”跟着苏亦舟妈妈走进屋，一股淡淡的煤烟味混着旧家具的霉味扑面而来。屋子很小，客厅的沙发套洗得发白，边角处还缝着补丁，桌上摆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里面盛着半碗剩粥。

　　苏亦舟妈妈给他们倒了两杯白开水，又忙着去洗水果，晚意却借着这功夫，悄悄推开了虚掩的房门——那应该是苏亦舟的房间。

　　房间比想象中还要小，一张窄窄的单人床，一张掉漆的书桌，墙上贴着几张皱巴巴的奖状。书桌上摊着一个破旧的笔记本，晚意随手翻翻，目光落在最后一页上，瞳孔骤然一缩。

　　本子上的字迹扭曲又狂躁，密密麻麻写满了同一个名字，每个字都被笔尖划破了纸页，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一行行狠话：“他们欺人太甚”“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本子旁边，还压着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校门口拐角的梧桐树位置，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9:00。

　　高二的放学时间是8:00 。而9:00？是高三的放学时间。看来欺负他的人是高三的学长。晚意慌忙掏出手机看时间—— 快八点了，离高三放学，只剩一个小时。

　　江彻也看清了本子上的字，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两人没敢惊动苏亦舟妈妈，匆匆跟她道别，几乎是跑着冲出了旧楼。晚意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促：“他根本不是要寻短见，他是想去堵那些高三的霸凌者！”

　　江彻没说话，只是脚步迈得更快。两人冲到街边，抬手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飞快钻了进去。晚意报出学校的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车门把手，眼睛死死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明明就已经过了晚高峰，可通往学校的路却意外的堵。前面的车排起了长龙，半天都挪不动一步。晚意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时间，心跳越来越快，指尖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把车门把手抠出印子。“怎么还不走啊……”她忍不住低声念叨，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再堵下去就来不及了，苏亦舟要是真的动手，这辈子就毁了。”

　　江彻坐在旁边，看着她焦躁不安的样子，心里竟也跟着泛起一阵莫名的急迫。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晚意紧抿的唇上，忽然有些恍惚。换作以前，别说为了一个不熟的同学奔波，就算是亲眼撞见霸凌，他也只会漠然走开，绝不会多管闲事。可现在，他不仅跟着晚意逃了晚自习，还坐在这辆堵得水泄不通的出租车里，心里揪着一个和自己毫无交集的人的命运。

　　晚意的声音还在耳边絮絮叨叨，满是焦急。江彻看着窗外如墨的天，忽然轻轻勾了勾唇角。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这个浑身带着韧劲的女孩，悄悄改变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