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语 晚意知风》堇语未夙

27、阴影里的救赎

　　风卷着落叶打在路灯杆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高三教学楼的灯还亮着大半，距离放学铃响，还有整整二十分钟。

　　梧桐树的阴影里，苏亦舟整个人缩成一团，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歪歪斜斜。他的头发乱蓬蓬的，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紧抿的嘴角和绷得泛青的下颌线。插在裤袋里的右手攥得死紧，指节凸起，裤袋的布料被撑出一个僵硬的弧度，隐约能看见一截银色的刀刃，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冷光。他的肩膀微微发颤，却死死盯着高三教学楼的方向，眼神里的恨意像淬了冰，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粗气。

　　晚意的手心沁出了冷汗，她攥着江彻的手腕越来越紧，声音发颤却依旧压低着音量：“他现在整个人人非常紧绷。”

　　江彻的目光沉了沉，视线落在苏亦舟插在口袋里、微微鼓起的右手，眉峰骤然拧紧。他能感觉到女孩指尖的凉意和颤抖，心里那股莫名的焦躁又翻涌上来，声音比夜风还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口袋里有刀，不能硬来。”

　　晚意眯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瞥见那截闪着冷光的金属，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用没被攥住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江彻的手背，掌心的温度不算滚烫，却带着一股沉静的力量，指尖的弧度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笃定：“我去。”

　　江彻的指尖微微一顿，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烫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松开手，目光落在晚意的侧脸上，看见她眼底没有丝毫退缩的坚定。

　　晚意咬着唇，放轻脚步朝着阴影里挪了两步，声音放得又轻又柔：“苏亦舟，我们是来帮你的。”

　　苏亦舟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针扎了似的转过身。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原本缩着的背脊瞬间弓起，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滚！别多管闲事！”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来，那把锋利的美工刀赫然握在掌心，刀刃对着两人，寒光刺眼。

　　晚意吓得脚步一顿，却没往后退，她看着苏亦舟眼底的绝望，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共情：“我知道你委屈，那些人在图书馆乱涂乱画，被你告发就怀恨在心，他们应该常常欺负你吧！换作是谁，心里的火都能烧起来。”

　　“你懂什么！”苏亦舟突然嘶吼出声，情绪彻底失控，“他们还骂我妈是捡破烂的！说我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你看这都是被他们所赐！”说着拉开衣领，瘦削的脖颈上，几条淡淡的伤痕在月影中透着几分狰狞，“我忍够了！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刀尖晃来晃去，眼看就要朝着教学楼的方向冲过去。江彻的瞳孔骤然一缩，刚要上前，就被晚意用眼神制止。

　　晚意看着苏亦舟泛红的眼眶，语气中带着哽咽：“我懂，我都懂。我们今天去你家了，见过阿姨了。她拎着青菜，袖口磨得发白，还笑着跟我们说，等你放学回家，要给你煮你最爱吃的青菜豆腐汤。”

　　她顿了顿，看着苏亦舟微微松动的肩膀，继续轻声道：“阿姨鬓角的白头发都冒出来了，还在跟我们念叨，说你懂事、成绩好，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指望。要是你真的做了傻事，她那点指望，不就全碎了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苏亦舟的心里。他的动作猛地顿住，握刀的手松了松，眼底的戾气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无助，肩膀也跟着垮了下来。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

　　江彻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他几步冲上前，左手扣住苏亦舟的手腕往反方向掰，右手精准地扼住他的小臂。苏亦舟痛得闷哼一声，手里的美工刀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晚意连忙冲过去捡起刀，收起刀刃，又快步扶住瘫软下来的苏亦舟。路灯的光落在苏亦舟的脸上，他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