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语 晚意知风》堇语未夙

28、便利店外的勇气

　　路灯的光昏黄得像蒙了层纱，苏亦舟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压抑的抽噎，肩膀还在一耸一耸地抖。

　　晚意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声音放得很轻：“哭出来就好了，别憋在心里。”

　　苏亦舟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两人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羞愧和狼狈：“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彻目光扫过不远处亮着灯的高三教学楼，眉峰微蹙：“去便利店。”

　　三人走进校门口旁边便利店，便利店中的暖气让苏亦舟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却还是忍不住频频看向窗外。

　　就在这时，高三的放学铃声骤然响起，喧哗声瞬间涌来。等到人群已散得稀稀拉拉时，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出校门，校服领口歪歪扭扭，裤脚挽到膝盖，露出脚踝上的红绳，正是那群霸凌者。领头的男生刚走出校门，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和身边人说着什么，笑得一脸痞气。

　　苏亦舟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想躲到货架后面。

　　江彻眼疾手快，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能躲一辈子？”

　　苏亦舟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

　　晚意见状，快步走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苏亦舟的手背，目光里带着温和的笃定，对着他缓缓点了点头。那眼神像一束暖光，瞬间驱散了苏亦舟眼底的慌乱。

　　江彻没再说话，只是拉苏亦舟的衣领，径直朝着便利店门口走去。玻璃门被推开，冷风灌进来的瞬间，晚意跟在两人身后，也走了出去。

　　苏亦舟打了个寒颤，晚意快步上前，将自己的手机塞进苏亦舟的校服口袋，指尖在他手背轻轻敲了敲，压低声音叮嘱：“录音已经打开了，揣好，别露出来。引导他们把欺负你的事说出口，剩下的，有我们。”

　　苏亦舟摸了摸口袋里温热的手机，指尖的颤抖渐渐平复了些。

　　江彻停下脚步，松开攥着他手腕的手，力道收得干脆。他往苏亦舟身后站定，身形挺拔，眉眼间的冷意像淬了冰，目光沉沉地扫过那群男生，没说话，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威慑力。

　　晚意也退到江彻身侧，对着苏亦舟缓缓点头，眼神里满是笃定。

　　苏亦舟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一步一步朝着那群人走过去。

　　“喂。”

　　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男生们瞬间安静下来。

　　领头的男生转过头，看见是他，嗤笑一声，挑眉道：“怎么？捡破烂的儿子，还敢送上门来？嫌上次揍得不够狠？”

　　周围的人跟着哄笑起来，污言秽语像刀子一样扎过来。

　　苏亦舟的脸涨得通红，却没有像以前那样退缩。他抬着头，目光直直地撞进对方的眼睛里，声音带着一丝发颤，却异常清晰：“你们凭什么天天堵我？凭什么撕我的奖状、踩碎我的笔记本？”

　　“堵你又怎么样？”领头的男生被问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叫嚣，语气里满是不屑，“就凭你妈是捡菜叶的穷酸样！就凭你窝囊好欺负！告诉你，老子在这学校横着走惯了，就算把你打趴下，学校也只会帮我们！”

　　他身边的跟班也跟着起哄：“就是！上次小树林把你堵着揍，你敢吭声吗？识相的就滚远点，别碍眼！大爷们今晚要去找点小姑娘玩玩！”

　　这些话一字一句落进录音里，尖锐又刺耳。

　　苏亦舟的心跳擂鼓般响着，他猛地抬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亮着的录音界面在暮色里格外清晰。“这些话，我都录下来了。”他的声音依旧发颤，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我会交给教务处，交给警察，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做的这些事！”

　　领头的男生脸色骤然大变，跟班们也炸开了锅，其中一个小平头骂了句脏话，撸起袖子就想冲上来抢手机：“你他妈找死！”

　　他的脚步刚迈出去，一道身影就闪身而至，快得像一阵风。江彻不知何时已经逼近，堪堪拦在苏亦舟身前，小平头收势不及，差点撞在他身上，吓得猛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江彻没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眉眼间的寒意像数九寒天的冰棱子。那股无形的威慑力，竟让小平头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脚像灌了铅似的，再也迈不出半步。

　　领头的男生也察觉到不对，他盯着江彻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莫名发怵——这小子的气场太吓人了，他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苏亦舟一眼，放了句狠话给自己找台阶：“算你狠！我们走！”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转身，脚步却慌慌张张，没了刚才的飞扬跋扈。

　　直到那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苏亦舟才像是脱了力一般，双腿一软就往地上滑。晚意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想把他往上拽：“小心点！”

　　苏亦舟的视线落在晚意白皙的手腕上，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下意识地反手攥住了她的手。他的力道不算轻，微微发颤，眼神里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恋。

　　晚意心里一颤，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可苏亦舟攥得紧，她又怕一用力把人带倒，只能僵在原地，脸上泛起一点不自然的红晕。

　　这一幕刚好落在江彻眼里。

　　他的眉峰骤然拧紧，迈步上前，伸手精准地掰开苏亦舟的手指，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随即他扶过苏亦舟的胳膊，将人稳稳架住，目光冷冷地扫过苏亦舟的脸。那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却透着一股慑人的压迫感，让苏亦舟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晚意连忙收回手，不着痕迹地转动手腕，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容易就打发走了？他们也不是很厉害嘛。”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那群没走远的高三混混。领头的男生显然咽不下这口气，带着人折了回来，手里还拎着根从路边捡来的木棍，脸上的戾气比刚才更盛：“小子，今天不把你打趴下，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话音未落，他就抡着木棍朝着江彻的后背砸过来。

　　江彻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在风声响起的瞬间侧身躲开，木棍擦着他的外套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反手扣住领头男生的手腕，借着对方往前冲的力道猛地一拧，男生痛得惨叫一声，手里的木棍“哐当”落地，整个人被掀得踉跄着扑在地上。

　　旁边的几个跟班见状，骂骂咧咧地围了上来。那个刚才叫嚣着要抢手机的小平头，见江彻被缠住，立刻转了方向，嘴角勾着阴恻恻的笑，朝着晚意和苏亦舟冲过来：“收拾不了他，还收拾不了你们两个弱鸡？”

　　晚意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却没有半分慌乱。她攥着苏亦舟的胳膊往后急退两步，另一只手迅速摸出刚才江彻给她的那把刀——正是苏亦舟先前攥在手里的那把，她两手稳稳握住刀柄，冰冷的银光在路灯下闪了一下。那双黑框眼镜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没有半分恐惧。

　　小平头却被那双眼睛的锐利和晃动的寒光刺破了胆，他笑容将僵住，叫嚣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恰在这时，江彻猛地抬脚踹开身前的对手，身形如风冲来。他抬手捏住小平头的细脖子，向后一拉，小平头痛得嗷嗷直叫，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不过短短几十秒，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一群人，就全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再也爬不起来。

　　江彻垂眼扫过自己黑色短款羽绒服，衣料上隐着细密的暗纹，几处灰色的灰尘印记沾在上面，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扎眼。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指尖拂过布料时，还能蹭下些许细碎的尘土。江彻拍了衣服上的灰尘，转身朝着两人走来。路灯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眉眼间的冷意还未散去，却在看向晚意时，悄悄柔和了几分。

　　晚意这才走上前，站在江彻身侧，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的一群人，声音清亮又带着几分冷意：“你们也看见了，他不是一个人。这录音现在在我们手上，你们刚才说的霸凌、调戏女生的话，要是传到教务处耳朵里，你们觉得还能安安稳稳待到毕业？”

　　她顿了顿，语气放软了些，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诚恳：“我们也不是非要揪着不放，大家都是来上学的，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往后各走各的路，互不打扰就好。”

　　这话像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领头男生最后一点嚣张气焰。他趴在地上，脸色青白交加，咬着牙不肯吭声。

　　眼见一群人连滚带爬地起身，头也不回地狼狈逃窜，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晚意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苏亦舟，语气笃定地安慰道：“你看，这下他们是真的不敢再来惹你了。”

　　苏亦舟眼眶又红了，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他转头看向江彻，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

　　江彻没应声，只是用下巴点点晚意，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谢她。” 晚风吹过，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藏着淡淡暖意的眼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点暖意，是因眼前这个少女的模样而生。

　　苏亦舟一愣，连忙转过头看向晚意，嘴唇动了动，正准备开口道谢。

　　晚意却抢先一步打了个哈哈，语气轻快地打断他：“哎呀谢什么谢，都是同学！走走走，再去便利店坐一会儿，我请大家喝饮料。”

　　她心里清楚，苏亦舟憋了这么久的委屈，肯定有一肚子话想说，今晚正好找个暖和的地方，让他一次性把心里的疙瘩都解开。

　　三人并肩往便利店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夜色里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