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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红馆彩排 ...

  •   红馆后台。

      今天岑霜要准备第二场演唱会的排练,要一整天的带妆彩排,乐队、舞群、灯光、音响所有部门都要联调。

      阿Ken和小唐比她到得更早,正在和导演组核对流程表。

      “霜姐!”
      小唐递过来保温杯,“冰糖雪梨,赵妈今朝专门煲嘅。”

      “多谢。”岑霜接过,温度刚好。

      化妆师Lia拎着工具箱过来:“霜霜,今日要试三套衫。”

      “好。”岑霜在化妆台前坐下,闭上眼睛任由Lia在她脸上涂抹。

      乐手和舞者们趁着这空挡陆续到达,大家都在角落拉伸。

      这就是岑霜最熟悉的世界。
      空气里混杂着化妆品、汗水和电子设备的味道,嘈杂却有序。

      上午十点,第一遍联排开始。

      岑霜换上第一套演出服,站上升降台,深呼吸。

      音乐响起。

      从开场的《浮光》到中段的《旧时光》,再到快歌串烧,两个小时的演出她一气呵成。
      即使台下空无一人,她依然每一句都唱到满分。

      中午休息时,岑霜的喉咙开始发紧。
      她躲在休息室,对着镜子做了几组呼吸放松,感觉稍微好些。

      小唐敲门进来,手里拎着外卖:“霜姐,食啲嘢先?下午仲要排新歌部分。”
      “放低先。”岑霜哑着声音说。

      小唐听出她声音不对劲,立刻紧张起来:“喉嚨唔舒服?我call医生?”

      “唔使。”
      岑霜摆摆手,“系有啲攰啫,休息下就好。”

      她不敢说每次演唱会前她都会这样。
      一种混合了兴奋和紧张最终作用在喉部肌肉上。
      就像运动员赛前的肾上腺素飙升,只是她的“赛场”是声带。

      下午的彩排加入了新歌《涟漪》。
      这是岑霜第一次在完整舞台上唱这首歌,乐队也是第一次配合。

      前奏响起时,她忽然有些恍惚。

      舞台灯光模拟出水波荡漾的效果,蓝色的光斑在她脚下流动。
      她仿佛又回到了后海那片秋日的湖面,阳光碎金般洒落,风吹过时带起浅浅的涟漪……

      “阿霜?”
      耳返里传来音响总监的声音,“进歌。”

      岑霜回过神,开口。

      第一句出来,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太紧了。
      喉部肌肉没有完全放松,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压迫感。

      她停下来,对乐队做了个暂停的手势:“Sorry,再来一次。”

      第二次好了一些,但还不够。
      第三次,第四次……到第六次时,岑霜的额头已经沁出汗珠。

      “休息十分钟。”导演透过对讲机说。

      岑霜走下舞台,阿Ken立刻递上温水:“慢慢来,新歌系咁。”

      “唔系歌嘅问题。”岑霜摇头,“系我嘅问题。”
      她接过水杯,指尖冰凉。

      岑霜感觉状态不对,好像有回到三月前的状态,拿过手机。

      霜糖:「新歌唱得喉咙紧,声音放不开。」
      Lunar:「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电话?
      岑霜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随之一滞。
      屏幕上这行字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打电话?

      这完全超出了她十年来的认知。
      一个素未谋面、仅仅依靠文字和音频联系的“网友”提出语音通话?

      理智的警报在脑海中尖锐作响,一种想要退缩和自我保护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可是喉间的紧绷和灼痛是那么真实,下午排练时一次次失败带来的焦虑和恐慌还盘踞在心头。

      像溺水的人迫切需要一个浮板。
      Lunar是她此刻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抓住的支撑。

      她死死盯着那行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慌乱地扫过周围嘈杂的后台。

      道具间就在舞台侧后方,此刻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应该没人。
      去吗?接吗?
      无数个念头在岑霜脑海里激烈交战。

      他是谁?他到底想做什么?这通电话意味着什么?
      恐惧和依赖在她心中拉扯。

      最终,那份深植了十年对Lunar近乎本能的信任,连同对自身状态濒临失控的无助,压倒性地战胜了所有迟疑和惶恐。

      她咬着下唇,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在对话框里敲出两个沉重的字,按下了发送键。

      霜糖:【可以。】

      信息发出的瞬间岑霜像完成一场孤注一掷的冒险,后背猛地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逃跑似的快步闪进旁边那间安静昏暗的道具间,反手轻轻但迅速地带上门。

      黑暗和寂静立刻包裹上来,只有手机屏幕在掌心发出幽幽的光。
      岑霜背靠着冰凉粗糙的墙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甚至能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几秒后,屏幕骤然亮起,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跳了出来。

      岑霜盯着那串毫无规律的数字,呼吸变得轻浅而急促。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指缓缓从身侧抬起,在屏幕上按下接听键,将手机缓缓贴到耳边。

      “……喂?”

      岑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不确定,在这个绝对安静的小房间里甚至能听到自己声音里那一丝怯意。

      “是我。”
      Lunar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现在周围有人吗?”
      平稳地的音调流淌进耳膜,奇异地抚平了她声音里的颤抖。

      “冇……没有。”
      岑霜下意识回应,说完才惊觉自己模仿了他估计听不懂,“我在道具间,没人。”。

      “好,现在坐直,肩膀放松,闭上眼睛。跟着我的指示呼吸——”

      他的声音有种奇异的安抚力。
      岑霜照做,喉部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真的松了一些。

      “你太想把新歌唱‘好’了。”
      Lunar说,“但《涟漪》这首歌的情绪核心是‘流动’,哪怕走音都没关系。”

      岑霜握紧手机:“……可以吗?”

      “当然可以。”Lunar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

      这句话莫名戳中了她。
      “我试试。”她说。

      “去吧。”
      Lunar顿了顿,“保重身体。”

      电话挂断后,岑霜在道具间又站了一会儿。

      Lunar从一个闪烁的虚拟ID变成有温度的声波,这声波背后所传递出的理解与支持,她心头发慌。

      这太奇怪了,也太超过了。
      一个从未露面的人,凭什么对她如此温柔?
      让她无法拒绝,甚至生出了一丝贪恋。

      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没有存储。
      她想了想,指尖删删改改,还是存了下来,备注只有一个字母:L。

      重新走上舞台时,音乐再次响起。

      这次她没有刻意控制喉咙,只是闭上眼睛,任由声音自然流出。

      第一段主歌结束,她睁开眼,看见乐队老师们都露出了笑容。“这次对了,阿霜,保持这个状态。”

      彩排结束时已是晚上八点。
      岑霜累得几乎虚脱,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消耗让她脚步虚浮,但心情却是一种重获掌控感的轻盈。

      轻快的步子走出红馆侧门,夜风带着凉意袭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路灯下,黑色的宾利静静泊在那里。

      岑晨靠在车边,脸上带着高强度工作后特有的倦色。

      “大佬。”岑霜走过去。

      岑晨接她肩上沉重的帆布包,用另一只手背极轻贴了一下她的额头。

      “冇发烧。”
      他收回手,“今日嘅强度,超负荷了?”

      “有啲啦。”岑霜小声应着。

      岑晨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坐进车里,岑晨转过身长臂一伸,从后座准确地捞过一个米色的保温壶,拧开盖子。

      “饮啲,润下。”
      他的话总是简洁到吝啬,但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

      壶口旋开,清甜的川贝炖雪梨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润喉圣品”。

      岑晨目视岑霜,“Ken哥报告说你彩排后声音有些疲惫。”

      岑霜心里一紧。
      阿Ken果然事无巨细都会向大哥汇报。

      “系有少少紧,休息下就没事了。红馆第二场准备充分,放心。”

      “我不是不放心你的专业。”
      岑晨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是担心你对自己太苛刻。”

      “记得啦。”岑霜乖乖应下。

      “点解唔顺?”岑晨的问题接憧而来。

      岑霜沉默了片刻,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彩般划过她有些苍白的脸。

      “喉咙有啲紧,”她顿了顿,“紧张。”

      “紧张咩?”岑晨侧头瞥了她一眼。

      岑霜垂下眼睫盯着壶口:“惊唱唔好。呢首歌对我好重要,我想佢完美。”

      这是真话,她没敢说那通来自“L”的神秘电话。

      车子驶上半山,岑霜望着那片熟悉的灯火,忽然想起什么:“阿哥,上次谢家那边没问题了吗?”

      岑晨面色如常:“处理好了。”

      他语气平淡,岑霜“哦”了一声没接话。

      她自然也不知道,此刻岑晨脑中闪过的是青年论坛上那个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谢柏筠。

      年轻,但行事沉稳老练,眼神清明,看不出任何对娱乐圈或对岑霜本人的特别兴趣。

      她给Lunar发了条消息:谢谢,帮了大忙。
      Lunar:有效果就好。明天演出前如果紧张,随时找我。
      霜糖:好。

      她摸了摸喉咙,那里还残留着轻微的不适感,但已经不像下午那样紧绷。

      会好的。

      -

      谢氏集团总部顶层办公室。

      谢柏筠结束视频会议,他拿起私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某个音乐平台的页面。

      指尖划过,点开航空公司的APP。
      后天飞港岛的航班还剩几个头等舱座位。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
      去看吗?

      再次以“谢柏筠”的身份坐在台下,淹没在万人之中。
      看她发光,听她歌唱。

      心脏某处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抽痛,伴随着巨大的渴望。
      这渴望被他用理性锻造成枷锁,禁锢了十年。

      最终,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通了助理的号码:“周秘书,帮我联系港岛分公司沈墨订一个包间,我需要红馆附近安静、私密性好的。”

      挂断电话,办公室重归寂静。

      谢柏筠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
      遥远的南方,那座不夜城正因她的归来而更加喧嚣。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昨晚电话里,她略带沙哑却努力放松的声音。

      “Lunar。”他无声地念出这个陪伴了她十年、也禁锢了他十年的名字。

      岑霜推开车门,脚刚落地,岑晨的声音从身后叫住了她。

      “霜霜。”

      “嗯?”她回头,略带疑惑。

      岑晨仍坐在驾驶座,车窗半降,路灯昏黄的光晕为他深刻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边。

      他看着站在车外的妹妹,脸上那层惯常的应对外界的严肃似乎被夜色和灯光悄然融化了几分。

      “后日红馆演唱会,”他说,声音比刚才更缓,也更沉,“我同爹哋妈咪都会到场。”

      岑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日疲惫带来的黯淡一扫而空:“真嘅?你们都有时间?”
      她知道父母和大哥的日程有多满。

      “嗯。”
      岑晨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造成的错觉,“所以完全唔需要焦虑,更唔必被任何‘必须完美’嘅念头绑架。”

      “知道啦!谢谢大佬!”
      岑霜的笑容彻底绽开。

      她关上车门,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家门小跑而去,夜风拂起她的发梢和衣角。

      -
      第二天,岑霜在红馆后台醒来时,化妆师Lia已经提着工具箱在旁边等了一会儿。

      “霜霜,醒醒,要上妆了。”Lia轻轻推了推窝在沙发里补眠的人。

      岑霜迷迷糊糊睁开眼,昨晚睡得太晚,此刻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慢吞吞坐起来,接过小唐递来的保温杯。

      “多谢。”她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Lia在她脸上涂抹时,岑霜闭着眼,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昨天那个电话。

      Lunar的声音。

      年轻。
      她当时太紧张了,紧张到忘了问“为什么突然打电话”。
      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竟然和一个“网友”通了电话,而且对方是个男人。

      化妆刷扫过眼睑,岑霜睫毛轻颤。
      她睁开一条缝,看着镜子里Lia专注的脸:“Lia姐,如果你和一个认识很多年、但没见过面的朋友突然通电话会觉得奇怪吗?”

      Lia手上的动作没停,笑着看她一眼:“网友啊?”

      “……嗯。”

      “那要看是什么朋友啦。”
      Lia手法娴熟地晕染眼影,“如果是纯网友突然打电话是会有点怪。但如果你们平时就聊得很深入,听到声音反而会觉得更真实?”

      更真实。
      岑霜咀嚼着这个词。
      Lunar在她心里从一个“熟悉的虚拟ID”变成一个有温度、有声音、会呼吸的“人”。

      像是拆开一份期待已久的礼物,却发现里面还有另一层包装,你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拆下去。

      “好了,底妆完成。”
      Lia放下粉刷,“等会儿上眼妆,你先去换衣服?”

      岑霜点点头,走进更衣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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