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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除非那小皇帝是棒槌,否则她一定还处于危险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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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出去再说。”顾舒白最终道,没有立刻追究她的“罪责”,算是默认了暂时合作。
苏知浅暗暗松了口气,至少暂时安全了。
两人不再多言,开始沿着地下河岸寻找出路,洞穴不算太大,很快他们就在上游方向,发现了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向上的石阶。
石阶很陡,布满青苔,但确实通向更高处,而且上方隐约有更大的光亮透下。
“应该就是这里了。”苏知浅用手电照了照石阶上方,确认没有危险,率先踏了上去。
顾舒白紧随其后。
石阶很长盘旋向上,两人爬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上方出现了一个方形的出口,用粗糙的木栅栏封着,但木栅栏已经腐朽了大半,露出很大的缝隙。
明亮的天光从缝隙里倾泻进来。
苏知浅用力推开残破的木栅栏,率先钻了出去。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草木和阳光的味道。她眯了眯眼,适应着久违的光亮。
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他们身处一个缓坡上,坡下不远处能看到皇陵神道和那些巍峨的地面建筑。他们竟然从地宫深处,直接通到了皇陵外围的山林里。
顾舒白也钻了出来,看到熟悉的皇陵外围景色,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劫后余生的感觉如此强烈。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地照在两人身上,他们一个穿着破烂古怪的工装,满脸灰土;一个穿着皱巴巴、沾了灰尘的明黄龙袍,头发散乱,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苏知浅也累极了,靠着一棵树干坐下,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
洛阳铲、卷尺、手电、剩余的酒精、打火石、罗盘、几块碎玉片……基本都在。
她小心地把碎玉片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好,这不仅是可能有用之物,也是重要的“文物”,哪怕在这个时代。
顾舒白休息了一会儿,缓过劲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苏知浅。
现在出来了,安全了。
这个来历诡异的女子,该如何处置?
杀了?她毕竟救了他,而且似乎知道些皇陵的隐秘。
放了?万一她真是别有用心之人呢?
带回宫,以什么名义?
他正纠结着,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声。
“陛下——!”
“陛下您在哪里——!”
是侍卫的声音,而且人数不少,正在朝着这个方向搜索过来。
顾舒□□神一振,立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清了清嗓子,准备回应。
苏知浅也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又看了看顾舒白。
是福是祸?
她悄悄握住铲子,时刻准备着鱼死网破。
顾舒白看了她一眼,忽然压低声音快速道:“待会儿,不许乱说话。朕说什么,你听着便是。”
苏知浅眼神一闪,点了点头。
她明白,决定她命运的时刻到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一队约二十人的精锐骑兵,穿过树林,出现在了坡下。为首的将领看到坡上衣袍明黄的顾舒白,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滚鞍下马,单膝跪地:“陛下!末将护驾来迟,陛下您无恙吧?”
他身后所有侍卫齐齐下跪。
顾舒白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表情,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带着点漫不经心、又隐含威仪的样子至少他自以为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淡淡道:“朕无事。不过是在皇陵内巡视时,偶遇地宫旧道坍塌,误入一处废弃通道,所幸寻得出口。”
他三言两语,将刚才惊心动魄的经历,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意外”和“迷路”。
那将领不疑有他,主要是他们也不敢疑,连忙道:“陛下洪福齐天,地宫入口处守值侍卫不知何故皆昏厥不醒,末将等寻遍地面不见陛下,心急如焚,幸好陛下安然无恙!”
侍卫昏厥?
顾舒白和苏知白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主墓室的异象,果然有问题。
顾舒白点点头:“既如此,回宫再说。”
他顿了顿,像是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似的,随意地指了指苏知浅:“此女是朕在地宫通道内遇到的……嗯,钦天监日前举荐的堪舆师,颇通风水地脉之术。此次能寻得出口,多亏其指点。带她一同回宫,朕另有询问。”
那将领看了一眼苏知浅古怪的衣着和满身尘土,心中疑惑重重:钦天监举荐的堪舆师长这样?还从地宫里冒出来?
但皇帝发话,他不敢多问,只躬身应道:“是!”
立刻有两名侍卫上前,态度不算凶狠,但明显带着监视意味,示意苏知浅跟上。
苏知浅暗暗吸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算是过了第一关,她看了一眼顾舒白,对方已经转身,在侍卫的簇拥下朝着皇陵外停着的御辇走去,没有再回头看她。
她默默跟上,心中思绪万千。
回宫的路,比苏知浅想象中更长,也更煎熬,她被迫和一名年轻侍卫同乘一匹马:这是皇帝“开恩”,鉴于她“堪舆师”的身份和“有功”,没把她捆起来扔囚车里。
饶是如此,一匹马上坐两个人,还是陌生异性,马鞍又硬,颠簸起来简直是酷刑。苏知浅这辈子除了在游乐场,就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活马,更别提骑了,她只能死死抓住马鞍前端的凸起,身体僵直得像块木板,尽量和身后的侍卫拉开距离。
那侍卫显然也很不自在,全程梗着脖子,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皇帝的御辇,仿佛背上长了刺。其他侍卫偶尔投来好奇或审视的目光,苏知浅一律低头无视。
她的心思全在回忆和盘算上。
刚才在皇陵外,顾舒白几句话就把她“堪舆师”的身份定了性,还说是“钦天监举荐”。这谎扯得不算高明,但至少给了她一个暂时留在皇宫的理由。
钦天监是古代观测天象、推算节气、占卜吉凶的机构,和风水堪舆确实沾边,顾舒白这么说,大概是觉得这个身份最方便解释她的“异常”和“能力”。
问题是,钦天监的人会认吗?
宫里其他人会信吗?
她一个女子,穿着奇装异服,突然冒出来,还跟着皇帝从皇陵里钻出来……
苏知浅一阵头痛。
她感觉自己的处境,就像掉进了一个大型沉浸式角色扮演游戏,没有剧本,没有攻略,NPC全是真人,一个不小心就可能GAME OVER。
她偷偷抬眼,看向前方那辆华丽宽大、由八匹骏马牵引的御辇,明黄色的车帷在午后阳光下异常刺眼,那个年轻的皇帝就在里面,他现在在想什么?
是真想用她的“专业知识”,还是暂时稳住她,等回宫再慢慢审问处置?
毕竟这事儿在她看来也很像是她是是个别人雇来的刺客,或者是什么为了博取信任玩苦肉计的心机杀手。
除非那小皇帝是棒槌,否则她一定还处于危险中。
马蹄嘚嘚,车轮辘辘。
队伍沿着平坦的官道行进,两侧是渐渐繁华起来的街市,叫卖声、交谈声隐隐传来,带着鲜活的生活气息。
苏知浅忍不住透过侍卫的肩膀缝隙,好奇地张望。
青石板路,木质结构的房屋,挑着幌子的店铺,穿着各色古装的行人……
一切真实得让她心头发慌,这不是影视城,没有穿着现代服装的工作人员,没有突兀的摄像头和灯光设备,空气里混合着尘土、牲畜、食物和不知名香料的味道,复杂而真实。
这就是……另一个时空的古代都城。
她真的回不去了吗?
这个念头再次涌上,带来一阵钝痛,父母、朋友、导师、她刚刚起步的考古生涯、她熟悉的一切……全都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动辄得咎、皇权至上的封建王朝。
鼻子有点发酸,但她用力眨了眨眼,把泪意逼了回去。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活下去,弄清楚状况,找到可能存在的回去的方法,虽然渺茫,但失落没有任何用。
队伍穿过高大的城门,进入内城。
街道更加宽阔整洁,行人衣着也明显光鲜许多,见到御辇和仪仗,纷纷避让行礼,又走了约莫半小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巍峨恢弘、红墙金瓦的宫殿建筑群,出现在视野尽头。
午后的阳光给层层叠叠的殿宇檐角镀上一层金边,飞檐斗拱,气势磅礴。
这就是皇宫。
苏知浅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历史的厚重感与权力的压迫感,混合着扑面而来。
队伍在宫门前停下。
御辇的帘子被太监掀起,顾舒白弯腰走了下来,他已经整理过仪容,换了一身崭新的明黄常服,头发重新束好,脸上那种惊惶失措的神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懒洋洋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贵气。
他甚至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仿佛刚才皇陵里的惊魂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梦。
苏知浅被侍卫扶下马,脚踩在坚实平整的宫前广场石板上,腿还有些发软。
一个穿着深蓝色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小跑着迎上来,对着顾舒白深深一躬,声音尖细却不刺耳:“陛下万福,您可回来了!老奴听说皇陵那边……”
居然连平行世界都有公公了?
苏知浅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这个公公好符合公公群体的刻板印象啊!
“朕没事,高公公。”顾舒白随意地摆摆手,打断了太监的关切:“不过是意外。这位是苏……苏姑娘。”他指了指苏知浅:“钦天监张监正前几日举荐的民间堪舆师,对地脉风水颇有研究。今日朕去皇陵,正巧遇上,便请她一同勘察。苏姑娘,”他转向苏知浅,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一丝警告:“这位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高德胜高公公。你先随高公公去安置,稍后朕再传召你。”
高德胜立刻将目光转向苏知浅,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职业化的笑容,目光却飞快地在她那身脏兮兮、样式古怪的衣服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原来是苏姑娘,姑娘一路辛苦。”高德胜微微颔首,态度客气却不显亲近:“请随咱家来。”
苏知浅定了定神,学着刚才看到的礼节,对高德胜福了福身当然姿势还有点别扭,又对顾舒白行了一礼:“民女遵旨。”
顾舒白不再看她,在高德胜和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朝着宫门内走去。
苏知浅则被两个看起来伶俐的小太监引着,走向侧门。
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宫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里面是令人屏息的寂静和肃穆。
宽阔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头,两侧是高耸的朱红宫墙,每隔一段就有身着甲胄、面无表情的侍卫肃立,偶尔有宫女太监低头快步走过,见到他们这一行人,立刻避让到墙根,深深低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檀香、油漆和草木的味道,冰冷而庄严。
苏知浅跟着小太监七拐八绕,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宫苑。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匾,写着“撷芳苑”三个字。看起来像是一处闲置的客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院中有一小片花圃,种着些不知名的花草。
“苏姑娘,您暂时在此歇息。热水、衣物一会儿就送来。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领路的小太监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说话细声细气,态度恭敬。
“有劳公公。”苏知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些。
小太监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