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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仗势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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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刚开进世贸地下车场,遗产律师那边打来了电话,说已经进了公司。
楼渝看了眼腕表,发现离会议开始还有十来分钟,他叫司机停了车。
“我的特助在一楼,您和孙律直接去会议室,里面应该有不少人,要是有人问您遗产的事,就了当全说,还得拜托您再扯点法律条子,这样那群老东西就算再想闹心里也有底,咱们也能速战速决。”
跟楼渝对话的齐姝是温祈心当年请的遗产律师,也是温祈心的同学,后来温祈心害怕周藩再动手脚,将齐姝引给了楼渝,遗产的细节楼渝自然也就清楚。
但是因为楼渝和温祈心的尴尬关系,齐姝很少主动联系楼渝。
就算当时温祈心跟她说过楼渝和她无冤无仇。
但她认为,坏了根的确实是周藩没错,但是楼渝也不是好东西。
那边只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楼渝也收起了谦逊,瘫在后座缓神,没闭眼一会,一边的周况醒了。
“哥哥。”
楼渝虽然三十岁了,但是周况也二十五了,叫一声哥哥真的拉出了好大的年龄差,但鉴于周况脑袋不灵光,楼渝没计较,敷衍回应了一声。
“今天开完会我的占资比是不是所有人里很多的一个。”
楼渝瞥了周况一眼,倒是没想到这家伙还知道占资比,点了下头算是肯定,这次占资分配公示之后,他就能拿到将近四十百分比的份额,周况继承加上原有的也有十七。
“那我会有很多钱吗?够不够带哥哥离开东角?”
这话说得真是太过天真可笑,楼渝没忍住笑出了声,算是有点认真打量了一下周况,眼睛闪闪地盯着他看,但鼻尖比眼睛梗贴近他。
像一只被驯化的狼狗,无条件信任着楼渝。
似乎只要他说一个嗯字,周况这个人就能拉着他逃出东角。
他当年拿到的份额可比两人加起来还多,他甚至都没做出任何叛逆或不受控制的举动,就被轻易剥掉了那层皮,重新灰溜溜地躺在泥潭里。
而眼前这个人,长得太像周藩,他几乎很少去看那双会让他做噩梦的眼睛,可每当他无法避免地撞上这种炽热时,一种想法就会在心底野蛮生长。
虽然这人不聪明。
虽然周藩在那段时间里没伤过他,除了那次迫不得已。
甚至很多次,在他很想一死了之的时候,这人会跑到他床边一顿乱哭,叫他好好活着。
可是种种一切,都无法改变他是周藩的儿子,留着和周藩一样让他畏惧又恶心的血液,以及越来越相像的行为举止。
“周况。”
“嗯?”
周况将脑袋往楼渝旁边凑了凑,鼻尖耸动,很兴奋地等着后话。
“活在周家还这么傻逼,真是难得又可怜。”
周家的几个旁支很早就聚到了会议室,两排位置却坐得泾渭分明,一边是周家,一边是外资和其他几个角的企业人。
周况和楼渝人还没到,遗产继承和占资公示的律师倒是来得早,周家好几个有些心急地都旁敲侧击了一番,律师念了一大堆话术,几个坐吃山空的商二代耳朵都听起茧了,最后只喃喃点头,得出了一个结论。
周况他妈给周况留的财产是真的多。
当初只知道是温祈心的财产和周藩名下的个别企业占资,围着律师问了一番,律师说世贸是她今天第三个到场公正的企业。
周家好几个只好收了讨伐周况的心,准备将矛头对向即将继承周藩一部分世贸占资的楼渝。
一个私生子继承家产,虽然法律上是允许的,但在道德层面是万万人可以唾骂至死的无耻行为。
想必周况再傻,也该明白心要偏向那边,归根结底他们都算是周况的后盾,虽然这么多年从来没把这个傻子当回事,但血缘是永远断不开的纽带,周况最后还是得向着他们。
周霆看着他爹参在里面呼风唤雨,嗤笑一声,却也没想阻止。
楼渝将遗产继承的会开在周家可不是想让这群老家伙占势割肉,而是定下事来直接就在世贸公示占资份额了。
他原本都没想来这么无聊的会议,只有这群无聊的家伙会把现在的世贸当作一块宝贝。
可是今天楼渝必然是要出席的。
算算日子,周藩其实也才死了没几天,他就是好奇没了周藩的楼渝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磨砂的玻璃上出现两个人影,前低后高,那抹红色的影子尤其吸睛,讨论声很快就灭了。
楼渝没敲门,后面伸出一只手殷勤地推开门,楼渝挑眉,想转头去看周况,结果身后的人从另一边绕过,直耿耿地站在他前面,高大的人立马将楼渝挡在身后,也挡住了会议室里众人的视线。
周况率先走了进去,盯着这界限分明的两排,眉头紧蹙半刻,随即瞄准了身前最中间的位置,长腿一跨,拉开椅子,这才转过脑袋去看楼渝。
“渝爷坐。”
跃跃欲试试图说服周况的周家人眼睛瞪得溜圆,楼渝死沉的心也被掀起了小小波澜。
明明在地下车场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一路上人也低着脑袋没吭声,怎么还是这么傻,还挡在他面前。
离他远点对周况没坏处,毕竟最后真正逃不出周家的是周况。
周家现在对于周况来说,立场还不能太明确,楼渝还想着让周况今天离他远一点,结果差强人意。
心里却忍住不得泛起碎波,周况这家伙就是这样,每次都用这种愚笨的方法来消灭他的火。
可偏偏楼渝就吃这一套。
楼渝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周况拉开的椅子上,后脚做会记的副手也进了屋。
人一到齐,气氛便有些剑拔弩张,只有周况心思全无,叫他上点心也没什么用,完全不懂,多说一句说不定还会给楼渝添乱,他就这么傻傻地靠着楼渝坐下,也算是表明了立场。
左瞧瞧,右瞧瞧,周况终于找到了他的目标,沉静的会议室里忽然发出一声刺啦躁响,周况站起来,自顾自地往周霆那边走。
周况这张脸七分像周藩,个头早就超了周藩,虽然都知道这人脑子不好,但是又不是憨憨傻笑的那种,更多时候周况是沉默寡言,会给人一种恍惚,感觉这家伙其实一直在装傻。
就像现在,周况脸冷得有点骇人,今天身上还整着一套黑色西装衣,和年轻时候的周藩影子交错,步子利落,一声一声扣在心脏上,让人无端心慌。
逼近周霆时,一旁的周磊都有点起身防护的预备。
脆响停滞,周况立在周霆面前,冷不丁伸出一只手。
周磊立马条件反射,窜起来贴近周霆站着。
楼渝那家伙,风衣下面就是唬人的东西,别是这家伙看样学样,脑子还不清醒,说不定带的家伙比楼渝还猛一点。
结果显而易见,冲动的只有周磊,周况手里什么都没有,伸手只是要拿走周霆面前的遥控器,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表情十分认真端庄地将室内温度调低了几个度。
好多人都穿着西装,低一点也没什么感觉,只有楼渝穿着风衣,看样子没打算脱,温度降下来楼渝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知道周况在讨好,偏着眼看周况,周况没对视,若无其事地松了松领带,好像是自己热得快要死掉了。
小插曲没消磨几分钟,齐姝将温祈心的遗产内容简单公示,温祈心的遗产算是板上钉钉的事,相比于明抢,他们认为后续和周况贴近关系更容易一点,况且这律师的身份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以前不好说,但现在周藩死了,算不算公道话都要说一嘴,周藩确实是对不起温祈心。
周藩除了周磊其实还有个弟弟周乔,周祖更看重周乔,但是家大业大,就算心里明了面上也不能漏什么,周藩也是很晚才知道周祖想让他给周乔做嫁衣,温文尔雅的老大马上变了脸,对外扬言一辈子不娶妻也是在一年内和温祈心结婚领证,不到第二年就有了周况。
后来周乔莫名其妙车祸翻下海,周祖死后不久周况就出生了,查出来有点问题,想步周藩的脚步恐怕也难。
其实他和温祈心说到底就算是个联姻,没什么感情也别太较真,但周藩自从孩子生出来后对温祈心明显不对劲,人病了一场又一场,有几次慈善活动出席都瘦脱了相,后面传出温祈心油精灯枯,一周后人走了,紧接着楼渝就进了周家的门。
想到此处,对楼渝讨伐的点又多了一条,《占资分配》和《占资转让》的条例一出来,周家人首先就坐不住了。
“楼渝拿四十!凭什么!这和把世贸送给楼渝有什么区别!”
“一个私生子!不,你还算不上什么私生子!你厚着脸皮来搅什么浑水!”
周家那排像是沸腾的水咋咋呼呼此起彼伏,倒是外资和各角这边没人吭声,但看上去脸色也多不算好。
自从楼渝的份额被周家分食之后,外资和各角企业其实在世贸没什么话语权,东角本来一家独大搞茧房,周家更是出了名的老东角,资源交换根本轮不到他们身上,这几年好多企业都退了世贸不想参与。
虽然现在楼渝又要当家,但这几年人都没来世贸几回,身边还拉扯着一个傻子,看起来楼渝根本没想过从周况手里拿点份额,两人和和善善,但在各企业看来就是傻得憨厚。
只攻不接,周家人很快就没话说了,会议室里剩下大喘气之后,楼渝才支起身子,扫视一番,成功找到了刚才嘴皮子动得最快的一个。
周家旁支,他还是不认识,但是可以先记住脸。
“我的份额,没办法,私生子就图这些,周藩的其他产业被各位吞得连残渣都没剩,要说起来还是我和周少爷吃亏不是?”
“我还算个体面人,不争也不抢,但要是周少爷万一哪天脑子一热,想起来裤兜里少几张卡,齐律师的威力各位也都领教过了。”
一边扮红脸的周况闻声脸绷得更紧了,样子真像是在琢磨什么。
周家几个立马熄了声。
“今天来不是和各位吵的,条例白字黑纸写得清楚,给各位念一遍就是想警个醒,世贸虽然现在是一滩烂泥,但既然我接手,要么独角兽,世贸原来要走什么路,以后也一定会走什么路,要么老鼠仓。”
楼渝带着尖锐的笑意盯着周磊,“就像现在这样,但我想我总要有点效果,既然上进不了,将各位拉下水我还是有点手段的。”
“楼渝!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家人激动地站起来,连好些老外听完翻译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楼渝摊手,黑色的风衣和这里格格不入,但却是最放松的一个,椅子敞快离桌,斜出一个偏向于外资各角的角度,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就差顶上桌,风衣没系纽,一举一动腰间隐隐若现的东西调动着两边人的情绪。
东角现在这么乱,带家伙的不少,但是像楼渝这样明目张胆的还是头一个。
“意思还不清楚?难怪世贸的假账都做得惨不忍睹,缺陷原来在这儿。”
楼渝嘴虽抹毒,但大多数情况都是有感而发,脑子其实打进屋子就犯昏,衣服可能穿得太厚,气孔都捂着没活力。
废话不多说,他抬眼对着周况昂了昂脑袋,周况只愣神片刻便心领神会,平静得像东角刚换代的拟人智能。
“渝爷的意思很简单,想闹,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