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本沐

3、交集的轨迹

　　自那碗面条之后，沈言来医院换药，就总点名要找林秋末。
　　林秋末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他那点“恰好”她都在的巧合，不过是刻意为之。她也渐渐习惯，在忙碌的间隙，看到那个坐在诊室里，安静等待她的挺拔身影。
　　这天，林秋末刚结束一台手术，疲惫地摘下口罩，就听护士小张说：“林医生，沈警官又来了，说伤口有点痒，不放心，过来让再看看。”
　　林秋末走进诊室，沈言正坐在昨天的位置，手里把玩着一个一次性纸杯，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伤口哪里痒？”她一边戴手套一边问。
　　“就是这里。”他指了指额头，靠近发际线的位置。
　　林秋末凑近了些，仔细检查。纱布下的皮肤有些发红，是正常的愈合反应。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一点点消毒水的气味。
　　“没事，是伤口在长肉。”她退后一步，拿起棉签沾了点碘伏，轻轻为他擦拭周围皮肤，“最近别碰水，也别用手抓。”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专注的脸上。
　　处理完伤口，时间还早。林秋末收拾着器械，随口问道：“这次的伤口，记得按时换药了吧？”
　　“记得了。”他答得很快，眼神却有些飘忽。
　　林秋末瞥了他一眼，没戳穿他的小谎言。她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大概觉得这点小伤不值一提。
　　“下班了吗？”他突然问。
　　“嗯，刚做完一台手术。”林秋末摘下口罩，露出清秀却带着疲惫的脸。
　　“我送你回去吧，天快下雨了。”他站起身，语气是商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林秋末本想拒绝，但看到窗外阴沉的天色，和他那双认真等待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医院门口，秋风微凉，吹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沈言的摩托车停在一旁，他递给她一个备用头盔。
　　“不用了，我打车就好。”林秋末有些迟疑。
　　“坐我的车，更快。”他坚持道。
　　林秋末拗不过他，只好接过头盔，有些笨拙地戴上。
　　他载着她，穿梭在宁城的暮色里。秋日的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却有一种奇异的清爽感。林秋末坐在他身后，双手无处安放，最后只能轻轻地抓住他夹克的衣角。
　　他骑得很稳，不像她想象中警察的那种风驰电掣。路过一家便利店时，他停了下来。
　　“等我一下。”他把摩托车熄火，走进店里。
　　林秋末坐在车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便利店的玻璃门后。不一会儿，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瓶热牛奶。
　　“给。”他递给她一瓶，“暖暖身子。”
　　温热的牛奶瓶贴着她的掌心，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她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是纯正的奶香，温热甘甜。
　　“谢谢。”她轻声说。
　　他只是“嗯”了一声，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他继续载着她，向她公寓的方向驶去。晚风中，两瓶热牛奶的温度，和身后那个坚实温暖的背影，让这个深秋的傍晚，有了一丝不真实的暖意。
　　从那以后，这样的场景成了某种默契。他常常会“恰好”在她下班时出现，有时是骑着摩托车送她回家，有时只是在医院食堂里，默默地坐在她对面，吃着她为他留的那份饭菜。
　　他们的话依旧不多，大多是些日常的寒暄。
　　“今天忙吗？”
　　“还行，你呢？”
　　“案子有点棘手。”
　　“记得按时吃饭。”
　　这些零零碎碎的对话，像秋日里零星的落叶，不知不觉间，铺满了他们之间原本空白的道路。
　　苏晴看在眼里，私下里打趣她：“秋末，你和那个沈警官，进展不错嘛。”
　　林秋末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进展”，只是觉得，有个人在忙碌的生活中，偶尔分享一瓶热牛奶，一段沉默的车程，似乎也挺好的。
　　她不知道，这份平淡的交集，对沈言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个秋天，似乎没有往年那么冷了。
　　而沈言，也渐渐习惯了在忙碌的追凶工作之外，有这样一个温暖的角落。可以让他暂时卸下一身的疲惫和冰冷，感受一下平凡生活的温度。
　　只是，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去触碰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仿佛只要不说破，这份平静就能一直延续下去。
　　然而，命运的齿轮，从来不会因为谁的贪恋而停止转动。他们都不知道，这份刚刚萌芽的温暖，即将被一场更大的风暴席卷。
　　而那场风暴的开端，是一个深夜，沈言浑身湿透地站在医院门口，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