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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十四章:盛京雪·笼中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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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的硝烟,终究被盛京的风雪掩埋。
多铎踏进豫亲王府时,靴底沾着关外的冻土。他刚从松山战场归来,身上还带着鏖战的疲惫与擒获洪承畴的赫赫战功。可府门前的红毯与恭迎的奴仆,却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让他喘不过气。
蒙古侧福晋入门
皇太极的赏赐来得很快——复封豫郡王、赐金银、加牛录。但最刺眼的“恩典”,是那道赐婚圣旨:蒙古科尔沁部的博尔济吉特氏,将成为他的侧福晋。
“皇兄这是怕我闲着,特意给府里添热闹?”多铎将圣旨扔在案上,冷笑对多尔衮,“还是怕我手里的刀太利,要拿个蒙古女人来拴住我?”
沈云舒垂首立在屏风后,手里捧着温好的酒。她听见多铎的声音里带着刺,那是她熟悉的、面对皇权时的桀骜与不甘。她想起松山战场上,他浴血厮杀的模样,再对比此刻被“联姻”束缚的烦躁,忽然觉得这金碧辉煌的王府,不过是个镀金的笼子。
新侧福晋入门那日,王府张灯结彩。郑福晋端坐主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眼底却藏着警惕。蒙古贵女盛装华服,眼神里带着草原的骄矜。沈云舒奉茶时,能感觉到新侧福晋打量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锐利。
“这就是十五爷跟前得用的?”新侧福晋轻抿一口茶,语气轻慢,“倒是个伶俐的。”
沈云舒低头退下,心里却明白:这府里的风,更乱了。
义州城的谋划
战功未冷,边务又至。
崇德七年春,多铎奉命与济尔哈朗修筑义州城。他整日泡在书房,摊开辽东地图,指尖划过山海关外的每一寸土地。
“明军在关外屯田,咱们就去捣乱。”他对着地图冷笑,“让他们种不了地,守不住城,看他们怎么耗!”
沈云舒每日为他磨墨、整理文书,偶尔瞥见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还有他手写的战术批注:“袭其粮道”“扰其耕种”“围城打援”。她不懂军事,却能感受到他字里行间透出的狠劲——那是战场上的多铎,冷酷、果决,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
有时他深夜归来,带着一身寒气,将佩刀重重摔在桌上。“济尔哈朗那老家伙,总想着稳妥,”他灌下一杯酒,对多尔衮抱怨,“稳妥?等咱们稳妥完了,明朝的墙都砌到盛京了!”
沈云舒默默为他宽衣,指尖触到他袖口的冰凉。她想问他义州的雪大不大,明军的防线破了没有,却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这些话不该是她一个奴婢问的。
皇太极死后的暗涌
崇德八年八月,皇太极猝然离世。
消息传来时,多铎正在校场练兵。他扔下马鞭,脸色阴沉地冲进书房,与多尔衮密谈至深夜。
“豪格那小子想称帝?做梦!”多铎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带着杀气,“这江山,要么十四哥坐,要么我多铎来!”
沈云舒守在门外,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听见多尔衮低沉的劝阻,听见多铎摔杯子的脆响,听见权力交接的暗潮,在这小小的书房里汹涌澎湃。最终,多尔衮提出立福临为帝,自任摄政王——多铎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好,咱们兄弟,就替小侄子守着这江山!”他的声音里,有不甘,也有释然。
笼中兽的躁动
战功与权力,没能填满多铎的空虚。
他开始酗酒,常在府中设宴,招来亲贵子弟纵饮至天明。有时喝醉了,他会指着新侧福晋冷笑:“皇太极给的,就是好?我看也不过如此!”
正福晋劝他,他摔了茶碗:“我的事,不用你管!”
沈云舒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个多铎醉酒的深夜。他闯进她的小屋,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雪沫子的味道。他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问:“云舒,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打得了明军,却护不住自己的人?”
沈云舒愣住了,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她想说不是,却又想起松山战场上,他为救她险些丧命的疯狂;想起他面对赐婚圣旨时的无力;想起他密谈嗣位时的挣扎。
“爷不是废物,”她弯腰捡起帕子,轻声说,“爷是英雄。”
多铎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他转身离开,背影在雪夜里显得格外孤寂。
那块梅子糕
王府的风再乱,书房的紫檀木匣里,那块干硬的梅子糕还在。
沈云舒整理书案时,常能看到它。有时被移到了砚台边,有时又被放回匣子深处。有一次,她撞见多铎独自坐在窗前,手里捏着那块梅子糕,眼神飘向很远的地方。
她知道,那是松山大战前,她偷偷塞给他的。她还是个“玩意儿”,没有侧福晋,没有战功,也没有这盛京的风雪。
“云舒,”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等打完这一仗,咱们去江南,好不好?听说那里的梅子,比盛京的甜。”
沈云舒站在原地,鼻子一酸。她知道,这只是醉话,是梦话,是笼中兽在铁笼里,对着远方的一声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