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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十六章:烽火连天·丝线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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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前夜,无声的军令
夜已深,豫亲王府的书房却还亮着灯。
案上摊着的是山海关方向的舆图,但多铎的目光,却越过那些山川河流,落在了院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沈云舒正在收拾他明日出征的行囊,动作轻柔而仔细,仿佛在折叠的不是一件件衣物,而是一段段无法言说的时光。
他知道,这一去,山高水远,生死难料。而她,将独自留在这个看似繁华、实则冰冷的府邸里,面对那些他平日都嫌恶的明争暗斗。
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把她带在身边了。战场无情,刀剑无眼,他不能让她涉险。可将她留下,却又如何能安心?
他唤来了自己最心腹的亲卫队长,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伴当——图尔哈。此人沉默寡言,却心思缜密,对他忠心耿耿,犹如臂指。
书房里,烛火摇曳,映照着多铎紧锁的眉头。
“这一趟,本王不带家眷。”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府里……你替我看着点。”
图尔哈垂首而立,一言不发,他知道主子的话还没说完。
多铎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个身影,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与决绝:“尤其是……云舒姑娘。”
他没有说“保护好她”,也没有说“别让她受委屈”。他知道,在这个王府里,真正的危险,往往不是明刀明枪,而是那些藏在笑容里的毒,那些无中生有的闲话。
“她院子里的事,你多上心。那些个不懂规矩的下人,该敲打就敲打。若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若是有人想拿她立威,或是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用顾忌什么脸面。记住,这府里,我说了算。”
最后一句话,是命令,也是警告。他不是在请求,而是在宣告他的意志。
他从腰间解下自己的贴身令牌,一块沉甸甸的黑铁令,递了过去:“拿着这个。府里的事,你有权处置。若有解决不了的,飞鸽传书于我。我……自会处理。”
图尔哈双手接过令牌,沉甸甸的,他知道这块铁令的分量。这不只是王爷的信任,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嘱托。
多铎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需要解释沈云舒的身份,也不需要说明他为何如此在意。图尔哈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够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一丝心安。他知道,自己布下的这张网,或许不能让她在王府里如鱼得水,但至少,能让她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免于那些最直接、最恶毒的伤害。
他推开窗,夜风夹杂着春寒吹了进来。他看到沈云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望向书房的方向。隔着重重夜色与窗棂,两人的目光并未交汇,但那份无声的牵挂,却已心照不宣。
这一夜,他为她布下了最后的防线。明日,他将奔赴山海关,为了大清的王朝,也为了能在这冰冷的世间,为她争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晨雾散尽,盛京的天空,蓝得刺眼。
多铎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但沈云舒手里那块梅子糕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指尖。她知道,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便只剩下了等待和这方寸之间的王府。
山海关:定鼎中原的第一滴血
多铎的马蹄,踏碎了山海关的晨霜。
当他随多尔衮抵达关外时,吴三桂的降旗已经竖起,空气中弥漫着背叛与机遇交织的诡异气息。李自成的大顺军,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正从北京方向咆哮而来。
“十五,”多尔衮的眼神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今日一战,关乎国运。你率右翼,随我冲阵!”
“得令!”多铎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战意与嗜血的兴奋。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四月二十一日,山海关大战爆发。
清军与吴三桂的关宁军合流,以锐不可当之势,冲向大顺军。多铎一马当先,手中的长刀挥舞成一片银色的光幕,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他像一头挣脱了锁链的猛兽,在尸山血海中,尽情宣泄着多年来被压抑的精力与野性。
“为了盛京!为了十四哥!”他嘶吼着,分不清是为了谁。
当李自成的大军在清军的铁蹄下土崩瓦解,当那面象征着大顺政权的旗帜轰然倒地,多铎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风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忽然想起了沈云舒。如果她在,大概会皱着眉,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由血污和汗水泥泞了脸。
他们赢了。定鼎中原的第一步,踩着大顺军的尸骨,完成了。
北京:空城与新的使命
清军如潮水般涌入北京。
李自成在绝望中焚毁了紫禁城的部分宫殿,带着残部仓皇西逃。这座千年古都,以一种狼狈而屈辱的姿态,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多尔衮没有丝毫停留。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在武英殿接受了文武百官的朝贺,随即下达了新的命令。
“阿济格,”多尔衮看向他的兄弟,“你为靖远大将军,率吴三桂、尚可喜,从陕北入西安,追剿李自成!”
“是!”阿济格领命,眼神中充满了对战利品的渴望。
多尔衮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多铎身上:“十五,你为定国大将军,统领孔有德、耿仲明,南下!南京的弘光政权,江南的半壁江山,我要你把它,给我端回来!”
“定国大将军?”多铎咀嚼着这个封号,心中一阵激荡。这意味着,他将不再是别人的副手,而是独当一面的主帅!江南,那个烟雨朦胧、繁华似锦的地方,即将在他的铁蹄下颤抖。
他领命而去,心中却浮现出沈云舒的脸。等他拿下南京,班师回朝时,他要给她带回什么?是江南的丝绸?还是秦淮河的月色?
王府:风中的丝线
盛京,豫亲王府。
沈云舒的日子,回到了多铎离府前的轨道,却又似乎有些不同。
那块梅子糕,她没有吃。她找了一个更精致的小木盒,将它和那块早已干硬的旧糕点放在一起,锁进了自己的小柜子里。那是她的“念想”,是她在王府这座牢笼里,唯一能抓住的、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蒙古侧福晋的威势日盛,郑福晋则愈发沉默。府里的下人们,都忙着向新的主子献媚。沈云舒成了一个透明人,一个只会默默做事的影子。
只有在夜深人静,独自坐在窗前,看着那轮清冷的月亮时,她才会打开那个小木盒,拿出那两块干硬的梅子糕。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仿佛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听到他那句低沉的“等我回来”。
她不知道战场上的他,是生是死,是胜是败。她只知道,她要守好这个家,守好这份念想,等他回来。
河南:怀庆的变局
多铎的南征大军,起初进展顺利。
河南的大片土地,在清军的兵锋下望风而降。他仿佛又找回了当年在关外纵横驰骋的感觉。然而,就在他准备长驱直入,直取南京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从后方传来。
大顺军主力并未彻底溃散!李自成亲率一部人马,突然东渡黄河,攻占了济源、孟县,并对怀庆府城发起了猛烈进攻!
“什么?”多铎在大帐中勃然大怒,“李自成,你还没死心?”
这个消息,打乱了多尔衮的全盘计划。如果让李自成在河南站稳脚跟,清军南下的后路将被切断。
一道来自北京的紧急命令,送到了多铎手中:放弃南下,立刻回师,解怀庆之围!然后,转道西进,攻取潼关,与阿济格会师西安!
多铎看着地图上那条从河南指向陕西的红线,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江南的烟雨,只能暂时搁置了。他必须先解决掉这个阴魂不散的李自成。
他没有丝毫犹豫,传令三军,调转方向,目标——潼关!
战马的铁蹄,再次踏起尘土,方向却已改变。他不知道,这次转向,将是他与沈云舒之间,一场更为漫长和凶险的等待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