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悦夏》鹿鹿的糖

6、第 6 章

　　奶茶店的暖光漫在玻璃窗上，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软软的。书悦还在兴致勃勃地跟栗糖聊上周的文学讲座，说到精彩处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偶尔转头用胳膊肘碰了碰江淮安：“你说是不是？”语气自然得像在戳同桌的胳膊。
　　江淮安“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的纹路。他没怎么听进去讲座的内容，视线落在书悦发顶的小绒毛上，心里莫名发闷——她羡慕栗糖的从容，佩服栗糖的优秀，却从没看过他为了跟上她的脚步，在图书馆刷题到闭馆；没发现他给她讲题时，提前把所有易错点标红三遍；甚至没察觉他今天特意穿了她上次随口说“不难看”的白衬衫。
　　“对了，”栗糖忽然话锋一转，看向江淮安，语气依旧是恰到好处的温和稳妥，眼底不见半分波澜，“下周末阿姨让我去你家吃饭，听说你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总卡壳，到时候我带几份真题给你，顺便讲讲思路。”她说得自然，仿佛只是在履行世交姐姐的职责，可垂在桌下的手指，却悄悄蜷了蜷——她早注意到江淮安看书悦时，眼底那点藏不住的柔软，也清楚他沉默背后的小心思，只是这份在意，被她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姐姐”的身份之下。
　　江淮安抬眼，眼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却难得多了几分依赖：“好，麻烦糖糖姐。”他从没怀疑过栗糖的心意，在他眼里，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永远是靠谱又安心的存在，对他的关照纯粹又坦荡，从不会有多余的情愫。
　　“不用这么客气，”栗糖浅浅笑了笑，眼底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瞬间散去，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得体，“咱们两家的关系，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你要是学习上有压力，或者在学校受了委屈，不用憋着，跟我说就行。”她语气真诚，带着长辈般的关切，让江淮安越发觉得，她是真的把自己当亲弟弟看待。
　　书悦闻言立刻点头，笑得一脸真诚：“是啊学姐！江淮安有你这么个姐姐也太幸福了吧！上次他感冒不肯吃药，还是你特意跑过来盯着他吃完，比我们这些同学贴心多了。”她完全没捕捉到栗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只觉得这位学姐人美心善，对江淮安是实打实的好。
　　江淮安没接话，只是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却在心里默认了书悦的话。他性子冷，不擅长表达，从小到大，只有栗糖能看透他的别扭——小时候被欺负了不肯说，是她主动找上门理论；高中考砸了躲在房间里，是她隔着门轻声开导；就连现在心里的烦闷，他也下意识觉得，只有栗糖能懂。
　　栗糖顺着话头，语气依旧平和：“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长大了，也该学会自己处理这些问题了。不过没关系，真遇到搞不定的，姐姐还在。”她抬眼看向江淮安，眼神清澈坦荡，没有丝毫破绽，完美扮演着关心弟弟的姐姐角色。
　　正聊着，书悦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抱歉地笑了笑：“是我室友，说宿舍要查卫生，我得先回去啦。”她拿起背包站起身，顺手拎起江淮安放在桌边的外套，“你上次落我座位上的，忘了拿，刚好给你带过来了。”
　　外套上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是书悦常用的柑橘味。江淮安接过外套，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书悦没当回事，笑着挥挥手：“学姐，江淮安，我先走啦！下次再约奶茶～”
　　看着书悦跑出门的背影，奶茶店的门被推开又合上，带进一阵微凉的风。江淮安低头整理着外套，声音依旧冷淡：“她人挺好的。”这是他极少有的、主动评价别人。
　　栗糖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掩去眸底的情绪，语气依旧温和：“书悦是个好姑娘，性格开朗，待人真诚，你们相处着舒服就好。”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也别总闷着，有什么想法可以试着说出来，不然别人也猜不到。”她说得坦荡，仿佛真的在为弟弟的人际交往操心，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番话时，心里有多酸涩。
　　江淮安没说话，却默认了她的建议。他向来不擅长表达，心里的烦恼和纠结，很少对人说起，可面对栗糖，他却愿意卸下防备——毕竟，她是他最信任的糖糖姐，是永远会站在他这边的人。
　　“我觉得书悦……好像只把我当讲题伙伴。”沉默了许久，江淮安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融进奶茶店的背景音里。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说起心里的别扭，也是第一次，把自己的脆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别人面前。
　　栗糖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语气依旧稳妥：“你性子太冷淡，不懂得主动表达。书悦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肯定看不出你的小心思。下次你可以试着主动一点，比如约她单独去图书馆，或者她有困难的时候，多帮衬着点。”她认真地给着建议，每一条都切实可行，仿佛真的在为江淮安着想，可只有她自己清楚，每说一句，心里的那道防线，就又加固一分。
　　奶茶店的门再次合上，留下两人坐在窗边。江淮安握着还温热的奶茶杯，心里满是对栗糖的感激，觉得有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姐姐，真是太幸运了。他完全没察觉，栗糖看着他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他从未读懂过的在意，以及一份近乎残忍的伪装。
　　窗外的秋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江淮安低头看了看那件带着柑橘味的外套，又想起了栗糖给的建议，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坚定。下周三还有一场关键的篮球赛，班长说这次要让他打主力，到时候他或许可以试着，主动一点。
　　而坐在对面的栗糖，看着他难得有情绪波动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只是那笑容，没到达眼底。她知道，自己的伪装很成功，成功到江淮安从未怀疑过她的心意，成功到他愿意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诉她。可这份成功，却让她心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她轻轻端起奶茶杯，掩饰住眼底的情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以姐姐的身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