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祭品后，我给邪神讲法条》温拿拿

6、工伤认定听证会，邪神旁听还插嘴

　　萨纳格斯的“指导意见”石板，效果拔群。
　　当项清禾把这份带着邪神印记和“S”签名的最终方案，连同详细的《实施细则》，正式张贴在服务中心公告栏（现在升级成了带顶棚的木板墙）上时，围观领民的反应空前统一——安静如鸡。
　　就连最爱挑刺的熔锤，也只是盯着那暗金色印记看了半天，最后瓮声瓮气地对身后的小弟们说：“……看什么看！大人定的规矩，还有什么好说的！该交钱交钱！”
　　社保互助金试点，在一种诡异的、半推半就的“自愿”氛围中，正式启动了。
　　首批缴费日定在三天后。基金管理委员会的选举也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暗鳞以“熟悉规则且贡献突出”为由，被项清禾内定为委员候选人之一（同时也是重点防范对象）。熔锤在族群的撺掇下也报了名，理由是“不能让他们把我们的钱乱花了”。其他种族也推举了各自的代表，一时间，深渊底层竟然有了点“基层民主选举”的荒诞热闹感。
　　但真正的挑战，总在不经意间到来。
　　试点启动的第五天，项清禾正在审核第一笔“工伤认定申请”。
　　申请者是一个名叫“石牙”的狗头人矿工。他在清理一条老旧矿道时，被突然松动的岩壁砸伤了尾巴尖。伤势不算重，但影响了他挖掘时的平衡能力。按照细则，他申请“工伤医疗补贴”和最多三天的“临时性伤残津贴”。
　　证明材料齐全：同组矿工的证言（按了爪印）、简易包扎记录（地精金姆友情提供）、以及事发区域照片（用发光苔藓汁液画在石板上的抽象画）。
　　流程清晰，事实清楚。项清禾拿起羽毛笔，准备签字批准。
　　就在这时，服务中心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某种湿漉漉的、像是烂泥被甩在墙上的声音。
　　“管理者大人！管理者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一个带着哭腔（如果烂泥有哭腔的话）的意念波动传来。
　　项清禾起身出去，只见沼泽住民咕噜“瘫”在服务中心门口，身体比平时更稀软一些，还缺了一小块——大概有脸盆那么大的一块身体组织不见了，边缘呈现出不自然的焦黑萎缩状。
　　“咕噜！你这是怎么了？”项清禾吓了一跳。
　　“工伤！这是严重的工伤！”咕噜的意念充满悲愤，几只眼睛都耷拉着，“我在执行‘清理南区腐败泥潭边缘有害菌群’的公共任务！按照任务说明，用我们沼泽住民特有的分解酶进行无害化处理！但是！但是隔壁任务区的炎魔，那个叫‘火星’的家伙，练习喷火没看准方向，一团火球飞过来，烧掉了我的身体组织！”
　　它（或者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露出身后地面上一个焦黑的浅坑：“这就是证据！我的身体部分被瞬间蒸发！还留下了混乱的火元素残留，干扰了我的内部稳定！我现在感觉……感觉空荡荡的，还一阵阵灼痛！”
　　项清禾眉头紧锁。这听起来确实是典型的“因第三者侵权导致的工伤”。但涉及不同种族，尤其是炎魔这种高攻击性种族，处理起来会麻烦很多。
　　“火星呢？”她问。
　　“跑、跑了！”咕噜委屈，“他看见烧到我，愣了一下，然后扭头就跑了！肯定是不想负责！”
　　项清禾揉了揉眉心。她先安抚咕噜：“别急，情况我了解了。你先到里面休息区，我让金姆给你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办法稳定伤势。” 她转头对库克说：“库克，去找找那个叫火星的炎魔，请他……嗯，客气点，请他过来一趟，说明情况。”
　　库克领命去了，表情像要去摸老虎屁股。
　　项清禾回到办公室，看着石牙和咕噜的两份申请，意识到需要一个更正式的裁定机制。社保细则里提到“复杂或争议工伤认定，可召开听证会”，现在是时候用上了。
　　她起草了一份《关于石牙、咕噜工伤认定事项的听证会通知》，明确时间（一小时后）、地点（服务中心会议室）、参与人员（申请人、相关方、管理方、可选旁听代表）。让斯帕克赶紧去各处张贴和通知。
　　一小时后，简陋的会议室再次坐满了“人”。
　　石牙和陪同他的狗头人矿工坐在一侧，紧张地搓着手。咕噜占据了另一侧，缺了一块的身体看起来格外凄凉。火星被库克“请”来了，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身上火星子噼啪乱溅，被项清禾用眼神警告后才勉强找了个角落坐下，离咕噜远远的。暗鳞作为社保委员候选人（且精通规则），主动要求列席，坐在项清禾左手边。熔锤作为炎魔代表（兼火星的远房表哥？）也来了，抱着胳膊，表情不善。影络依旧缩在阴影里。金姆作为“医疗技术顾问”出席。
　　项清禾坐在主席位，面前放着相关证据材料和社保细则石板。她清了清嗓子：“现在召开关于石牙、咕噜工伤认定申请的听证会。我是主持人项清禾。本次听证会将遵循客观、公正原则，查明事实，依据规则作出裁定。首先，请申请人石牙陈述事实。”
　　石牙磕磕巴巴地叙述了受伤经过，展示了尾巴上的包扎。同组矿工补充证明。
　　项清禾询问了几个细节，比如岩壁松动是否有先兆、是否佩戴了安全装备（简易藤编头盔）、当时是否有监工等。然后宣布：“石牙工伤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符合细则中‘因执行公共任务导致的直接身体伤害’。管理方予以认定，核准医疗补贴及三天伤残津贴。有异议吗？”
　　无人反对。石牙松了口气，感激地点头。
　　“好。接下来，咕噜申请事项。”项清禾转向咕噜，“请陈述。”
　　咕噜用悲愤的意念详细描述了被火球袭击的经过，指出了事发地点和残留痕迹，并强调自己是在合规执行任务。
　　项清禾看向火星：“火星，对于咕噜的陈述，你有什么要说明或补充的？”
　　火星哼了一声，眼神躲闪：“我……我当时在练习喷火，是常规训练！谁知道那块烂泥……咳，那位沼泽住民，会在那个位置！而且，我的火球是冲着训练靶子去的，是它自己飘了！这不能全怪我！”
　　“你的训练区域是否与咕噜的任务区域有明确隔离？”项清禾问。
　　“……没有。”火星声音小了点。
　　“训练前是否观察过周围环境，确认安全？”
　　“……没注意。”
　　“造成损害后，为何离开现场，未及时报告或协助？”
　　火星不吭声了。
　　熔锤忍不住插嘴：“练习喷火哪有不失手的！谁知道那滩……那家伙那么不经烧！碰一下就缺一块！再说了，他自己没注意躲开，也有责任！”
　　咕噜的意念立刻激烈反驳：“我正在进行精细的分解操作！注意力高度集中！而且火球速度那么快，我怎么躲？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
　　眼看要变成种族吵架，项清禾敲了敲石板：“请遵守听证秩序，就事论事。火星，你是否承认你的火球烧伤了咕噜，并造成了其身体组织的损失？”
　　在众目睽睽和熔锤“你就认了吧”的眼神示意下，火星不情愿地点头：“……是。但我不是故意的！”
　　“是否故意，影响的是主观过错程度的认定，但侵权事实本身是存在的。”项清禾转向暗鳞，“暗鳞先生，作为规则顾问，依你看，这种情况在社保细则和侵权规则框架下，该如何界定责任和处理？”
　　暗鳞优雅地坐直身体，缓缓开口：“根据细则第四条，工伤认定需满足‘因执行公共任务导致’。咕噜先生受伤时正在执行任务，无疑符合。细则同时规定，因第三人侵权导致的工伤，管理方先行承担工伤责任后，有权向侵权方追偿。”
　　他顿了顿，看向火星：“火星先生的行为，属于在执行个人活动（练习）时，因过失侵害他人合法权益，并造成损害。根据领地《管理守则》基本原则及侵权法理，应承担赔偿责任。鉴于其非故意，且事后有逃逸情节（虽返回），建议在赔偿标准上酌情考量，但责任不可免除。”
　　专业，清晰，滴水不漏。连熔锤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项清禾点头：“同意暗鳞先生的分析。现裁定如下：第一，咕噜的伤情，认定为工伤。管理方按标准支付医疗补贴及为期五日的伤残津贴（因其身体结构特殊，恢复期可能较长）。第二，火星作为侵权方，需承担赔偿责任。具体赔偿数额，参照咕噜的损失（身体组织量、恢复所需资源、精神损害等），经评估后确定。赔偿款将从火星现有贡献点中扣除，不足部分从其未来收益中分期扣除。火星，你是否接受此裁定？”
　　火星脸都绿了（火焰颜色发青），求助地看向熔锤。熔锤眉头拧成疙瘩，但看着项清禾面前那份闪着幽光的细则石板，还有暗鳞那副“法理如此”的表情，最终粗声说：“……认了！但赔偿多少得合理！不能他说多少就多少！”
　　“赔偿评估将由管理方、医疗顾问金姆、以及双方代表共同进行，过程公开。”项清禾补充，“另外，火星，因你在公共区域违规训练且造成损害后未及时处理，追加违反《安全生产规范》的处罚：贡献点罚款五十点，并需完成四小时的公共安全宣讲志愿服务。有异议吗？”
　　火星垂头丧气：“……没有。”
　　“好。听证会结束。相关书面裁定稍后下达。散会。”
　　众人陆续离开。咕噜对项清禾传递了感激的意念，被金姆扶走去进一步“治疗”了。火星哭丧着脸被熔锤拎走，估计免不了一顿“族内教育”。暗鳞对项清禾微微一笑，也起身离去。
　　会议室安静下来。项清禾整理着记录，觉得这次听证会还算顺利，至少把规则立住了。
　　她刚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去处理赔偿评估的具体事宜，一个熟悉的、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效率太低。”
　　项清禾手一抖，羽毛笔差点掉地上。她转过身，只见萨纳格斯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她刚才的主席位上，姿态随意，一只手撑着下巴，漩涡般的眼睛正“看”着她。
　　他今天没穿那身标志性的铠甲，而是一身简单的暗色长袍，边缘有流动的阴影纹路，少了几分战场杀伐气，多了点……慵懒？但压迫感一点没少。
　　“大、大人。”项清禾定了定神，“您是指……听证会效率低？”
　　“为了那么点微不足道的伤害，浪费这么多时间。”萨纳格斯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一只烂泥怪缺了一块，一只狗头人伤了尾巴。按照深渊原本的方式，要么自己忍着，要么打一架，赢了的说了算。简单，直接。”
　　项清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脸上保持专业微笑：“大人，规则的意义正在于此。用明确的程序和标准替代无序的暴力，确保结果的可预测性和公平性，哪怕是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今天确立的判例，会成为以后处理类似纠纷的依据，长期看反而会提高整体效率，减少无谓的内耗。”
　　萨纳格斯不置可否，目光扫过桌上咕噜的“伤势示意图”（抽象派画作）。“那个蜥蜴人，叫什么暗鳞的，倒是很会说话。”
　　项清禾心头微动。老板这是……注意到暗鳞了？是欣赏，还是警惕？
　　“暗鳞先生对规则确实有研究，提供了不少专业意见。”她谨慎地回答。
　　“他很活跃。”萨纳格斯淡淡地说，“也很懂得，在你面前表现。”
　　这话有点微妙。项清禾不知道怎么接，只好说：“只要是建设性地参与秩序建设，我们都欢迎。”
　　萨纳格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换了个姿势，目光落在项清禾脸上，忽然问：“你上次说，需要‘像样的书写工具’？”
　　项清禾一愣：“啊？是……是的，提过。现在用的羽毛笔和自制墨水，还是不太方便。”
　　萨纳格斯伸出手，摊开掌心。一点幽光闪过，掌心出现了一支笔。
　　不是羽毛笔，也不是金属笔。笔身似乎是某种温润的黑色玉石，打磨得极其光滑，泛着内敛的暗光。笔尖是银白色的，看不出材质，形状完美。整支笔线条流畅简约，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和……强大能量的波动。
　　“拿去。”萨纳格斯随手把笔丢向项清禾。
　　项清禾慌忙接住。笔入手微沉，触感温凉，握持感极佳。她下意识地在旁边的废石板上划了一下。
　　一道清晰、流畅、带着淡淡银辉的线条瞬间出现，仿佛烙印在石板上，而且……擦不掉？
　　“这……”项清禾惊讶地看着笔和字迹。
　　“深渊黯玉为体，秩序银星为芯。”萨纳格斯语气依旧平淡，“写下的东西，除非我或你亲自抹去，否则会一直存在。能量耗尽会自动吸收周围游离能量补充。应该比你那烧黑的棍子好用。”
　　何止好用！这简直是神器级别的办公用品！项清禾眼睛都亮了，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笔身：“谢、谢谢大人！这太珍贵了……”
　　“免得你下次汇报，再用那些难看的东西污我的眼。”萨纳格斯别开视线，语气有点硬，“还有，你那‘工作服’，还是丑。蜥蜴人穿的都比你有品位。”
　　项清禾：“……” 又提这个！而且为什么拿暗鳞比？她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方便活动的工装，再看看萨纳格斯那身虽然简单但明显材质非凡、剪裁完美的暗色长袍……
　　好吧，审美不在一个层面。
　　“我会……考虑改进着装规范。”项清禾从善如流，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用贡献点找暗鳞咨询一下深渊时尚——前提是他收费别太黑。
　　萨纳格斯似乎满意了（？），身影开始变淡。
　　但就在他即将消失前，又像是想起什么，留下最后一句话，声音直接钻入项清禾耳朵：
　　“离那个蜥蜴人远点。”
　　“他身上的‘契约’味道，不只有我的。”
　　话音落，人已杳。
　　项清禾拿着那支珍贵的笔，站在原地，回味着最后那句话。
　　离暗鳞远点？契约味道不只萨纳格斯的？这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单纯的看不顺眼？
　　她想起萨纳格斯提到暗鳞时那平淡却微妙的语气，还有那句“很懂得在你面前表现”。
　　一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这位深渊大老板，该不会是……吃味了？因为暗鳞太能干，太出风头，在她面前太“表现”？
　　不可能吧？一位活了不知道多少纪元、视众生如蝼蚁的混沌邪神，会因为一个下属可能“功高盖主”或者“太会拍马屁”而发出这种近乎……别扭的警告？
　　项清禾摇摇头，甩开这不靠谱的联想。肯定是暗鳞身上有什么问题，引起了萨纳格斯的警觉。嗯，以后对暗鳞要多留个心眼。
　　她把玩着手中的黯玉银星笔，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温和而强大的能量，嘴角又忍不住弯起来。
　　不管怎么说，老板虽然嘴毒、挑剔、还疑似有点小心眼……
　　但送的礼物，倒是挺实在的。
　　她拿起笔，在新裁好的兽皮纸上试了试。笔尖划过，字迹优美清晰，银辉流转，带着一种独特的权威感。
　　“嗯，下次用这个写《季度社保运行报告》，老板应该不会再嫌弃‘难看’了吧？”
　　她美滋滋地想，开始盘算用这支笔能省下多少制作墨水和修理羽毛笔的时间。
　　而在她看不见的维度，并未真正离开的萨纳格斯，看着项清禾像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摆弄那支笔，眼中漩涡的旋转，微不可察地缓了一瞬。
　　麻烦。
　　无聊。
　　送支笔就能高兴成这样？
　　秩序侧的生物，真是容易满足。
　　……不过，那支笔，确实比那些破烂顺眼多了。
　　还有，她笑起来……
　　萨纳格斯移开“目光”。
　　身影彻底消散。
　　只是离开时，那总是平整无波的黑暗王袍袍角，似乎几不可察地，轻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