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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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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小小的木屋内,正进行一场严肃的对峙。
其实更像是单方面的输出。
两兄弟面对面坐着,在他们中间,一只黑猫揣爪爪端坐。
时透有一郎率先出声:“你是妖怪吗?”
“喵。”
“这些天家里发生的事情都是你做的?”
“喵。”
“为什么这么做,你有什么目的。”
“喵。”
时透无一郎看着自家哥哥额头爆出个井字,有点担心他下一秒就要给猫猫神重击。
好在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有一郎目不转睛盯着装傻的黑猫,最后还是站起身。
“哥哥?”
无一郎仰头看他。
“看它这样是打算什么都不回答吧,”有一郎双手环胸,“这种来历不明的奇怪生物还是快点离开吧。”
好过分,居然还用“它”来称呼他。蚀凛亮出爪子,打算给这个小孩来点恶作剧。
“可是他昨晚才照顾了做噩梦的哥哥哦,”摁住蠢蠢欲动的黑猫,无一郎垂下眼睫,“而且还为我们做了很多,我们应该回报些什么。”
有一郎顿时恼怒,“回报?就我们家这个情况,它能从这得到什么吗?”
”无一郎,你怎么这么蠢!”
空青色眼睛的少年指着黑猫喊:“它就是个妖怪,喂养我们好一口气吃掉吧!”
无一郎伸出手,想让哥哥冷静下来。
有只手先代替他完成了。
“你这小子,”突兀出现的黑发青年拍了有一郎脑袋一掌,“我要真想吃,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
时透有一郎立刻挡在弟弟前面,十分警惕地注视面前的人。
身后的弟弟探出个头,没什么恶意的眼睛同样盯着青年。
两只互相依靠对坏人呲牙的小兽。
“坏人”蚀凛有些忍俊不禁,他摊开双手,语气温和:“我没有恶意,不如我们坐下来聊一聊?”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变回了看起来毫无危害的猫咪形态。
兄弟俩齐齐后退,和黑猫保持一定距离。时透有一郎紧紧盯着黑猫,开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在回报,”黑猫口吐人言,“感谢你们愿意收留我。”
原来不用变人也能说话啊等等这不是重点。挽回飘散的思绪,他继续说:“我们只是提供了个住所,不需要你做这么多,你可以走了。”
“不行哦,”蚀凛舔了舔爪子,金瞳眯起,“我可能还要多叨扰一段时间呢,别担心,我不白住的。”
继续在这当护工吗。
时透有一郎心情复杂,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猜出他想法的蚀凛打断他:“现在风雪这么大,无处可去我会冷死的。”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猫妖而已,除了能变人做些家务外其他什么都不会。”
蚀凛十分认真道。
黑猫态度诚恳,揣手手的姿势乖巧无比。时透有一郎还在迟疑,却见自家弟弟已经蹲到黑猫面前了。
无视哥哥在身后的叫停,无一郎伸手,摸摸黑猫脑袋,而后举起来转向有一郎。
“哥哥,我相信他。”昨晚青年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那柔软的眼睛不似作假。无一郎直视哥哥眼睛:“我们留下他,好不好。”
黑猫也可怜兮兮看向他。
被四只圆圆大眼盯着的有一郎:……
黑渐绿长发的少年最终还是同意了。
“以后请多多指教呢,猫咪先生。”无一郎眉眼弯弯。
黑猫举爪按在少年软乎乎的脸蛋上:“喵嗷。”
往后的日子并无什么不同,不过是多出了黑猫的身影。
黑猫会偶尔躲进篓筐里跟他们一起去砍树,虽然往往是它看他们砍;会在砍累后休息时抛几颗不知道哪找的酸酸甜甜的野果;会在他们躺倒时一个飞扑在身上摊成猫饼。
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种陪伴。
伙食也开始出现了肉类,问是从哪来的也只回答说是河里捞的鱼或山里的野兔。
冬天了兔子不是都藏起来了吗,时透有一郎小口喝着鱼汤想。
“你不吃吗?”无一郎问一旁趴卧的黑猫。
黑猫懒懒打了个哈欠,“妖怪不用进食。”
难怪从没见过他吃东西。
无一郎想了想,“那你可以吃人类的食物吗?”
见黑猫点头,他很开心:“那明天我给你煮萝卜吧,这是我最喜欢吃的。”
“好啊。“
蚀凛欣然答应。
虽然他不太喜欢吃除了甜食之外的东西。
吃完后两兄弟去洗碗了。蚀凛盯着他俩的背影,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初见时面黄肌瘦的小孩,现在已经有了点红润。
没浪费他每天去骚扰山里的动物。
养了身体后要做什么?
时透有一郎正擦着碗筷,莫名后背一凉,转过头就见黑发青年站在他们身后,手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已经习惯对方随地大小变的他淡定发问:“干什么,吓人一跳。”
“我在想,”蚀凛嘴角上扬,笑眯眯的,“你们也到该识字的时候了。”
当然是要当个文化人了。
或许是之前就有基础,又或是两人本就聪明,教起来倒是意外的顺利。
薄薄的纸上写了两人的名字,字体工整,没有擦拭的痕迹。
“不错嘛。”蚀凛毫不吝啬夸奖。
时透有一郎小脸得意,无一郎则把这些写满了字的纸折成飞机。
蚀凛没有阻止,目光追随着纸飞机飞向远方,然后被大风刮到树上。
他笑出了声,得到了少年气鼓鼓的眼神。
“蚀凛,”有一郎握着笔,“你的名字怎么写。”
蚀凛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写下:
凛を蝕む。
“读起来拗口就算了,”有一郎自己写了一遍,“写起来也多。”
无一郎凑过来,也试着写。
蚀凛笑而不语。
他才不会说这是当初穿越过来中二病大发随便取的名字。
“那么接下来,”黑发青年下达了任务,“每天除了必要的家务,空余的时间就要学习哦。”
“我会按时抽查的。”
伴随着新年的尾声,时透兄弟已经将字认得差不多了。
不用蚀凛催促,两人很自觉,甚至是积极。
“我可是长男,不识字怎么管家。”有一郎很有兄长的担当。
无一郎比较实诚:“因为山里没什么事要做,能利用时间当然好了。”
多么省心的孩子啊,蚀凛欣慰。
大雪渐消,一月初时,新的一年最冷的时刻来了。
也到了蚀凛返工的时间了。
原先说要直接睡到新年结束的黑发青年端起茶杯,微笑着浅抿一口。
穿得厚厚的两兄弟在小屋门前团起了雪,积雪很厚,很快地,两个雪人依次亮相。
光秃秃的雪人并不好看,有一郎在附近找到几根树枝插上。无一郎视线扫过廊下的青年,一个点子悄然冒出。
蚀凛静静观望着两人,其中一人停下动作,转过身直挺挺朝他走来。
他看着有一郎,对方嘴唇动了动,似乎很纠结。
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耳边响起少年人生硬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走。”
蚀凛眼眸微沉,声调平缓,反问道:“你希望我走吗?”
时透有一郎原想说的并不是这样。
长达一个月的相伴,黑发青年已经彻底融入他们的生活。他习惯睁眼就看到黑猫躺在他和弟弟的床铺中间;习惯在饭点前看见青年在灶台前砍瓜切菜的身影;习惯注视着对方在教他们认字时耐心温和的模样。
习惯每次返家时,总能望见门前静立的那抹修长身影。
是在父母逝世后再也没体验过的温情。
是跟亲人一样的存在。
越在乎就越害怕离开,有一郎一直记着青年一开始就说过的那句话。
“多打扰一段时间。”
不就是迟早会走吗。
“你希望我走吗。”
不,我希望你留下。
这种软弱的话他说不出,以至于张口就是冷冰冰的话语。
面前的小孩低着头沉默不语,蚀凛再次等待了一会儿,仍未有回应,他开口道:“有一郎,看着我。”
“才不要。”小孩声音闷闷的,似乎带了点鼻音。
“那我走了哦。”他作势要离开。
没料到对方说走就走,有一郎连忙抬头,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做出选择,他一把拽住青年的袖口,“不许走!”
眼中出现了对方含笑的神情,才反应过来这人故意的。
“你!”
有一郎又气又想哭。
脑袋传来温暖的触感,黑发青年的手掌宽薄,轻轻揉转,像是安抚一只浑身炸毛原地打转的小猫,“这不是说出来了吗。”
“我希望有一郎记住现在的感受,遵从内心想法表达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你刚刚那句话我听了很难过哦。”
蚀凛蹲下身,与面前怔愣的小孩对视,“糟糕恶劣的态度不能留给自己亲近的人啊。”
别扭小孩需要一点小小的手段刺激刺激。
小孩儿抹了抹泛红的眼眶,小猪似地哼哼几声。
“你们在干嘛?”无一郎从有一郎背后窜出来,随口一问也没想得到回答,只是伸出手展示掌心的小物什。
那是两个小小的雪人和一个更小的像是猫咪的雪块。
他指着其中一个嘴角两边往下撇,看起来很不开心的,“看,有一郎,”又指了指像猫的那个,似乎很得意自己的作品,语气欢快:”这是蚀凛。”
蚀凛海豹鼓掌:“真厉害。”
有一郎死鱼眼:“嗯……挺像的。”
得到两个人的认可,无一郎雾青色的眼睛亮亮的,小跑着去雪地捣鼓更大的一家三口。
有一郎扭过头,看着青年,依旧是一开始的问题,但换了个底色。
“那你还要走吗?”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他有些羞恼,又低下了头,“反正你也无处可去,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
哎呀,小猫敞开肚皮了。蚀凛笑眯眯的,“要走哦。”
还是要离开吗。有一郎浑身僵硬,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了衣角。
然后又听到了青年的下半句话:“我要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