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第二天的今天

5、线索

　　铃铃铃，闹钟响了，林晓强迫自己从被窝里起来。
　　冬天是一年四季里最不适合早起的时候，因为冬天躺在被窝里睡觉会很舒服。
　　林晓决定先去冯雨说的市三院心理咨询中心，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来到心理咨询中心，林晓才觉得自己还是想太简单了。她去问前台关于姐姐林夕的消息，前台护士根本没有向她透露一点信息——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姐姐。护士解释说，她们有保密原则，不能泄露来访者的隐私。
　　林晓只好作罢，还了解到现在医院的专家号都已经挂完了。她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受心理问题困扰的人并不少。
　　林晓其实有时候也觉得压力大，想找人倾诉，但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挂号。因为她觉得这个挂号费并不便宜，也不相信和别人说几句话就能好。
　　林晓离开了心理咨询中心，拿出了那张名片。冯雨留下的名片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名片上并没有林夕的消息，却更像是一种邀请，邀请她去一探究竟。看来，只能去那家侦探事务所碰一下运气了。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好，虽然气温没什么回升，但出了太阳。林晓不喜欢夏天的太阳，阳光太毒辣，而冬天的太阳没那么强烈。
　　可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天气的变化而好转，这样的阳光，根本无法驱散她内心的潮湿。
　　她独自在街上走着，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林晓觉得自己的能量快要耗尽了，又累又饿。至于为什么不困，是因为寒冷驱散了睡意。
　　其实林晓发现，自从成年以后，除了工作和家，她几乎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
　　上学的时候，她会因为放假回家而高兴；可工作以后，就再也没感受到那种喜悦了。可能是因为单休，她还没怎么休息，就又要上班了。
　　林晓高中时最难受的就是开学的时候，总会没理由地情绪低落、没胃口吃饭。而李丽从不会安抚她，只会说：“不想读书就别读了，还浪费我的钱。”
　　从某些方面来说，李丽并不是一个坏妈妈。对于林晓的成绩，她没有过高的要求，只是对林晓说，成绩对得起自己就行。
　　曾经，她还找过大学生来辅导林晓的功课，可没什么起色，她也没多说什么。
　　林晓确实承认李丽给她提供了支持，但有时候，李丽的某些观点实在让她接受不了。
　　对于林晓这种低能量的人来说，在家里就相当于充电，离开家就在耗电。每次下班回家，她都觉得自己电量不足。
　　她逛着逛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前有一家羽绒服店，林晓看着橱窗里展示的羽绒服，心想穿上就不会这么冷了吧。可看到那大几千的价格，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一包卫生纸和几块钱散钱。
　　门口的店员见林晓一直盯着橱窗看，便邀请她进店里瞧瞧。林晓连忙摆手拒绝，大步流星地往人群中走去。
　　林晓最终还是凭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那条街，却没有直接走进那家侦探事务所。
　　她只是站在街对面，像刚才观察橱窗里的羽绒服一样，打量着这家店。那是一间开在老旧居民楼一层的铺面，招牌不大，看起来并不气派。这反而让她松了口气——她害怕那种过于正规、会带来压迫感的地方。
　　这家侦探事务所应该不贵吧？毕竟开在居民楼里。可委托调查总归需要时间，时间就是金钱。而且，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拜托一个陌生人调查自己的亲姐姐，会不会太奇怪了？但对未知事件的好奇心一旦被点燃，就很难熄灭了。
　　最终，“今天先认认路”的念头占了上风。她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拖延借口，仿佛完成“找到地点”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进展。她用手机拍下了事务所的门脸，然后像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般，迅速离开了现场。
　　回到家里，李丽问道：“你今天休息，怎么出去了？我平时叫你出去你都不出去，今天干什么去了？”
　　林晓说：“没什么事，就在附近随便逛了逛。”
　　李丽话锋一转：“是吗？我可是看见你坐公交车去了市三院的心理咨询中心，你去那儿干嘛？”
　　林晓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妈，你跟踪我？”
　　李丽面不改色：“我也是为你好。你别相信那些心理医生的话，他们都是骗钱的，别像你姐姐一样，被骗了还帮别人数钱。”
　　林晓追问：“我姐姐到底怎么了？你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啊！”
　　李丽盯着林晓：“你非要查是吗？好，我告诉你——你姐姐林夕，就是因为信了这些鬼话，才把自己彻底逼疯的！她当时就跟你现在一样，疑神疑鬼，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林晓不想再跟她纠缠，她知道，只有自己调查到真相，李丽才会服气。
　　她转过身想往房间走，不知哪个举动惹恼了李丽。李丽用力拉住她的手，反手就给了林晓一巴掌。
　　这一巴掌，李丽完全没留力，直接把林晓打得晕乎乎的。她有些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林晓跌坐在地，左脸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耳朵里嗡嗡作响。混乱中，她的视线无意间落在了刚才被母亲死死攥过的手腕上——那里浮现出几道清晰的紫红色指痕。
　　手腕的抓痕和脸上的巴掌印，两种疼痛奇异地交织、共鸣。这股尖锐的痛感，像一根探针，猛地刺入了记忆的深海。
　　剧烈的头痛中，一个被遗忘的画面在林晓脑海中浮现：童年时，姐姐林夕的手腕上，也经常有类似的、像是被人用力抓握后留下的淤青。而记忆里，母亲的声音在尖叫：“我都是为你们好！你们为什么都不听话！”
　　林晓没有哭闹，只是艰难地抬起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李丽，轻声说：“妈，我现在……终于能感觉到姐姐的疼了。”
　　说罢，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李丽面色铁青，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打了林晓一巴掌。或许是某一刻，她在林晓身上看到了林夕的影子，又或许是看到了林鑫的影子。
　　她开始掩面痛哭，不知道是因为打了林晓而后悔，还是为自己悲哀的人生而哭泣。
　　林晓进了房间，小熊静静地坐在那里。她走过去抱住小熊，放声大哭起来，丝毫没注意到，小熊的眼珠轻微地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