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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他竟然没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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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小叶子是在宿醉般的头痛中醒来的。
她挣扎着坐起身,脑袋里像被搅得乱七八糟的浆糊一样,混沌不清。脑海中残存着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一时之间她分不出是梦还是被她遗忘的什么。有泛着红光的巨大翅膀,有声似乌鸦的凄厉悲鸣,还有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和烈火灼烧的触感……
总之,让她很是头疼,纯纯生理上的疼。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
墨墨正趴在门边上的角落里,见她开门才慢悠悠地站起来,两条前腿抻得笔直伸着懒腰。
时序白已经对它下达了终极命令,不准它迈进小叶子的房间半步。它只能趴在房门外的角落里,虽然微弱,但它还是能感受到那灵魂被滋养的舒爽。
墨墨的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小边桌,桌子上摆放着几件东西,一杯水,两片白色的药片,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是时序白苍劲内敛的字迹:头疼吃药,今日闭店,好好休息。
小叶子拿起水杯,触感温热,还能看见温吞的热气,捧在手心暖暖的很舒服。她喝了一口,不是水,带着甘甜的味道,温热顺着喉咙流淌进胃里,就连脑袋的胀痛仿佛都舒缓了不少。
她晕乎乎地走下楼。古董店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角落的老座钟在“滴答”作响。
她的第一反应是快步走到博古架前,查看昨晚她特意放古董架上的硬币。硬币还都安安稳稳地立在原处,纹丝未动,那几个“活跃分子”也和记录的位置一样,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难道……真的只是梦游?”她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
她捂住小臂,那里传来阵阵灼热感,是那么真实。
她略带失望地走向修复室,刚到门口就看到了时序白的身影。他正背对着她,低头专注地擦拭着那顶华丽的凤冠。
晨光从他身侧的窗户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让小叶子捕捉到些许异样。今天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挽起衬衫的袖口,那洁白的布料一丝不苟地扣着,将他的手腕和小臂遮得严严实实。擦拭的动作似乎也比平时要僵硬缓慢几分。
“看你睡得沉,没忍心叫醒你。”时序白仍旧收拾着凤冠,手上的动作不仅没停反而还快了些许,在她出神时开口。“早餐在桌上,小米粥,还热着。”
小叶子闻言并没有动弹。时序白没有等她的脚步声,果断加速了手上打包的动作,将凤冠塞进檀木匣子里。
小叶子忍不住走上前来,匣子盖子上那些鱼鳞状黏腻的东西已经完全消失,这盖子已经没有半点特别之处。
“学长,这么快就修好了?”她还不死心地望向箱子里面。
凤冠上的点翠流苏被重新穿好,光彩熠熠的。“啧啧,这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样子!”
时序白没有接她的话,而是伸手覆上她的额头。小叶子顿感一阵清凉。
“还是有些热。没吃药?”时序白嗔怪道。
“还没。”小叶子弱弱地回复。
“也好,先吃东西再吃药,不然胃会不舒服。”时序白眼神瞟了瞟餐厅的方向,“快去喝些粥,趁热。”话音刚落,就不由分说地将赖着不走的小叶子推出了修复室。
风铃声响起,小叶子端着粥跑了出来。
不是闭店休息吗,怎么还会有人来?
一个梳着寸头的青年男人走了进来。见到小叶子很礼貌地站定后点了下头,“叶小姐。”
“小陈?”小叶子认识来人,算是时墟里的司机,经常帮店里送送货,偶尔也会帮时序白处理一些私人事情。
只是,小叶子在时墟里待了好几年,和这个小陈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这不,他只是打了个招呼,半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就径直走进了修复室。
小叶子好奇地跟了上来,时序白端着咖啡杯站在窗边,看着小陈将装有凤冠的檀木匣子打包。
“那个……要不要喝杯水?”小叶子端了杯水过来,试图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
时序白看了下她手中的杯子,微微蹙眉。
小陈很有眼色地偷瞄了一眼时序白,还没等他开口拒绝,时序白先张了嘴。
“这水不适合他,不用给他。”声音冷冷的,虽然没什么情绪起伏,但总归让小叶子感觉到那么一点不高兴。
小陈赶紧低下头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开玩笑,他可是太清楚时序白的脾气了。他给小叶子做的每一样东西,哪怕只是一杯水,那也是特殊调配的,不是他能分享的。
墨墨倒是很及时地凑了过来,在小叶子的腿边来回地蹭着。
“怎么,你想要尝尝吗?”
“喵——”
小叶子看墨墨的反应来了兴致,转身便想将杯中的水倒在墨墨的水碗里。
墨墨瞪着绿宝石般的眼镜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这可是好东西啊,喝下去有助于它修复受损的灵识。墨墨一早就闻到了气味,就等着这一时刻。
“这些东西不适合给猫吃。”时序白扫兴地声音传来,小叶子已经迈开的脚又收了回来。
“喝完,就去休息。”时序白不仅这样说着,还就着她的手将杯子拉到她的嘴边。小叶子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在时序白的注视下一口气喝完了这一杯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的水。
“喵——”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墨墨咆哮尖叫。
你这垃圾,就跟你小爷作对是吧!黑猫身体里的顾夜如是喊着。
一个气急,墨墨没忍住竟向时序白扑了过去。小陈见状,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墨墨被小陈的胳膊弹开,摔向了桌边的檀木匣子。
结果遭殃的却是这个木匣子,几乎和墨墨一同摔在地上,里面的凤冠滚落出来。
小陈连忙捡起凤冠检查,小叶子也伸手去帮忙。
小叶子这才清楚地看到凤冠的金黄底座上,多了一道之前没有的灼烧的线痕。她颤巍巍地伸出左臂,拉开袖子,手臂内侧那里也有道细细的红痕,像是被烧红的藤蔓烫过一样,感觉竟像是能和底座的焦痕连起来一样!
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丝微弱但清晰的跳动从皮肤下传来。
刹那间,一段陌生的画面窜入她的脑海!
猩红色的笑脸面具,一个高大的男人拉着她在黑暗中躲避着什么,而她自己手中,则握着一根缠绕藤蔓的木枝,与男人手上的银杖交缠……
“学长……”小叶子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扶住门框,恍惚地开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自己吗?”
时序白正在锁匣子的动作蓦然僵住。
他的视线越过小叶子的脸颊,又随着她的目光一路向下,最终,最后落在了她白皙手臂上那道长长的红痕上。
镜片后,时序白的眼眸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痛惜,是愧疚,还有一丝……被窥破秘密的惊慌。
他镇定地将匣子交给小陈,缓步朝她走来。
小叶子还沉浸在眩晕中,没反应过来,手腕便被他轻轻握住。他的指尖冰凉,力道刚刚好握住挣脱不了又不至于捏疼她。他轻轻摩挲着那道红色的烙印。
“昨晚梦游,不小心碰到修复台的工具了?”他垂着眼,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都烫红了,怎么也不和我说?”
他的指腹在那道烙印上缓缓划过,动作暧昧,像是在检查自己的所有物一样。那微凉的触感,让小叶子手臂的皮肤泛起一阵战栗。
“我……不记得了。”小叶子有些无措地回答。
“也许只是普通过敏。”时序白抬起眼,温柔地注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安抚的浅笑,“别多想,吃了药再去睡一觉。”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拉下她的衣袖,将那道刺眼的红痕完全遮盖住,仿佛在遮掩一件不该被其他人看到的属于他的私有物。
“学长,我……”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墟’。那里藏着所有不愿面对的执念,也可能……藏着一个被遗忘的自己。”他轻声回答了她之前的疑惑。随即话锋一转,用指腹轻点她的眉心,“但你的世界不需要那么复杂……”
……有我看着就够了。他在心里将没有出口的话说完。
小陈早已经带着木匣子识趣地离开了。小叶子在时序白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回房继续补觉。
时序白拎起墨墨的脖颈子,一人一猫四目相对。墨墨龇牙咧嘴地怒视着他,耳朵直立,尾巴的毛也全部炸开了花。
时序白只是清冷地开口,“我不介意给她做一条猫毛围巾。”
赤裸裸的威胁,奈何顾夜现在只是一只猫,毫无反击之力。他赌上他当人和做猫的尊严,都不能在这时候就被这个病娇给活剥了。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几声乌鸦沙哑的鸣叫。趁着时序白注意力被吸引,墨墨挣脱他的手跑了出来。
它也注意到了时墟里的外面,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墨绿的左瞳紧闭,那只封印着守梦人力量的琥珀色右瞳赫然睁开,缩成一条竖线,死死地盯着巷口的方向。
只见巷口深深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中山装,脸上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陈焰!
传说中抱着自己嫂嫂的尸身跳下了墟隙的那个疯子,他竟然没死?
仿佛是察觉到了来自时墟里的注视,巷口的男人微微侧过头,朝着时墟里的方向,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