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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挑事的来了 ...

  •   晨光熹微,金线般透过扶疏院的雕花木窗,在青石地上洒下一地细碎跃动的金斑。
      傅惟熙被伴月轻声唤醒,拥着被子坐起时犹带睡意:“伴月,什么时辰了?”
      “约莫卯正二刻了。”

      察觉时间有点迟了,傅惟熙立马起身下榻。
      盥洗方毕,含星已捧着黑漆描金食盒进来,眉眼弯弯道:“小姐瞧,这是大公子今晨上朝前特意嘱咐小厨房备下的。”
      食盒里是一碗得糯软的碧粳米粥,配着四样清爽小菜。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食盒边沿压着的字条,上面是大哥傅清夷的字迹:“莫慌。”
      显然是大哥匆忙间写的,那字迹虽龙飞凤舞,却恣意奔放如行云流水,自有一派神仙纵逸的风骨。
      “伴月,把纸条好生收着。”傅惟熙轻声吩咐。

      傅惟熙小口喝着温热的粥,含星站在身后早已摩拳擦掌,待她刚擦完嘴放下绢帕,含星便利落地收拾碗盏,随后侍候傅惟熙穿上那套红绿金丝刺绣的衣裙。
      这衣裙颜色虽浓艳,但金丝巧妙勾勒出繁复纹样,反衬出雍容气度,更显得她肌肤莹润如玉。
      接着,含星灵巧地为她绾了一个双环望仙髻,将那套碧海金珠仔细佩戴上。发间硕大的蓝宝石流光溢彩,耳畔东海珍珠碧玺耳饰轻摇,与衣裙上振翅欲飞的金蝶交相辉映。未施脂粉的容颜已是明艳不可方物,恍若神女临凡。

      上完妆,最后一步,含星仔细为傅惟熙贴上花钿,望着镜中绝色,由衷叹道:“小姐真是太美了。”
      美到词穷。
      傅惟熙对镜莞尔,也挺满意今日装扮。她吩咐备车,特意绕道酥记,选了祖母最爱的几样软糯点心,又添了这家最负盛名的酥黄独,这才往长公主府驶去。

      到了长公主府,惠祯长公主一见她便笑逐颜开,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我们昭昭这一打扮,真是把满京城的贵女都比下去了。”
      傅惟熙乖巧坐下,将点心奉上,祖孙俩闲话家常。老夫人关切地问起她近日起居,傅惟熙一一答了,只挑些趣事说,逗得老夫人开怀。
      话锋一转,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语气慈爱却带着试探:“家里的事,祖母都知道了。难为你这孩子,处处想得周全。”
      傅惟熙心下了然,面上依旧温顺:“这些都是孙女分内之事。母亲信重,孙女自当尽心。”
      老夫人细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并无半分不虞,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欣慰:“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心胸豁达,祖母没白疼你。只是……委屈你了。”
      “祖母言重了,”傅惟熙垂下眼帘,长睫在玉白的脸颊投下浅影,声音轻柔却坚定,“姐姐归来是阖府之喜,孙女儿真心欢喜,更不觉得委屈。一切都会按嫡女的份例安排妥当,断不会让人挑了错处,丢了侯府颜面。”
      老夫人闻言动容,更是怜爱地将她搂紧,连声夸赞:“好,好!这才是我们侯府嫡女该有的气度!”

      在祖母处用过午膳,傅惟熙方才告辞。
      时辰尚早,她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吩咐车夫绕道去东市的琅玕阁,想为即将归来的姐姐挑选京城时兴的首饰当见面礼。
      这琅玕阁是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达官显贵的女眷都爱来此,此时阁内客人不少,傅惟熙正在仔细挑选一支素雅的青玉簪,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娇俏却带着明显讥讽的声音: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定西侯府的’二’小姐啊。”

      傅惟熙回头,只见礼部尚书家的小姐郑嫒正摇着团扇,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也是,真凤凰还没回来,你这假凤凰可不得抓紧时间,多戴戴不属于你的东西,出来孔雀开屏?”
      郑嫒目光在傅惟熙身上那套碧海金珠上一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恶意毫不掩饰。
      铺子里还有其他女客,闻言都悄悄看了过来,窃窃私语声隐约可闻。

      这郑傅两家的宿怨要追溯到祖父辈。
      郑嫒的祖父郑世泽和傅惟熙的祖父傅玉桥同科应试,同登金榜。论才学,傅玉桥的文章在士林间广为称赞;可论门第,郑世泽出身世家大族郑氏,祖上出过三位丞相。
      最终状元郎点了郑世泽。

      “不过是仗着祖荫罢了。”
      这话像根刺,扎在郑世泽心头。
      他何尝不知旁人如何议论,说他郑世泽的状元,抵不过傅玉桥。每每宴饮,总见傅玉桥被学子们簇拥讨教,而自己这个正牌状元反倒成了陪衬。
      更让他意难平的是,傅玉桥竟尚了惠祯公主。
      消息传来时,郑世泽在书房摔了最爱的端砚。
      “他傅玉桥凭什么?一介寒门子弟,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可转念又想,“都说你有状元之才,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尚公主,靠女人。

      就在众人都以为傅玉桥做了驸马,此生不过是个富贵闲人时,皇帝却一道圣旨,命他出使河西。
      这一去,竟是傅家青云路的开端。
      十二年后傅玉桥自凉州返京,带着平定边贸的赫赫功绩,不过不惑之年,便成了郑世泽的顶头上司。每次在衙署相见,郑世泽都要对这个昔日手下败将行礼问安,这滋味比吞了黄连还苦。

      这积怨如陈年的酒,在时光里愈发醇烈。
      到了儿子辈,郑家子弟苦读求功名,却始终比不上傅玉桥那两个儿子。
      如今到了孙辈,自家精心栽培的孙女竟连对方捡来的小乞丐都比不过,郑家上下更是意难平。

      傅惟熙神色不变,只是握着玉簪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有些发白。她不愿在公共场合与之争执,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只淡淡道:“郑小姐慎言。”
      郑嫒却得寸进尺,上前一步,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清:“难道我说错了?这满京城谁不知道,你不过是侯爷夫人心善捡回来的孤女,霸占了人家嫡女的位置数十年,如今正主回来了,也不知你这身华服还能穿几天?”
      这话实在恶毒,连含星都气得涨红了脸,正要开口,却听一个清脆利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当是哪里的乌鸦聒噪,原来是郑小姐你呀!”

      话音未落,但见一身暗红色男装的池嫣手持马鞭大步而入。她今日将秀发全束成高髻,更显英气逼人,径直走到傅惟熙身边,将她护在身后,下巴微扬,毫不客气地睨着郑嫒。
      “池嫣,你……”郑嫒显然有些怵她。
      池嫣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马鞭在手中轻轻敲打:“郑小姐,令祖父执掌礼部,教的规矩就是让你当众搬弄是非,诋毁侯府千金?傅妹妹是定西侯夫妇亲认、上了族谱的嫡女,岂容你信口雌黄?再说——”
      她冷笑一声,声如碎玉,“傅家的事何时轮到你置喙?是盼着令祖父早日致仕,还是嫌令尊官职太稳,想招御史参一本治家不严?”

      近日确有风声,说陛下体恤郑尚书年迈,欲准其荣休。

      池嫣语速极快,气势逼人,一番连消带打,说得郑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也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议论。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池嫣上前一步,郑嫒被她气势所慑,踉跄后退,“还不快走?莫非真要等我用这马鞭代令尊管教?”
      郑嫒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与圣眷正隆的荣国公府嫡女硬碰,只得狠狠瞪了傅惟熙一眼,带着丫鬟灰溜溜地走了。

      池嫣转身执起好友的手,明媚笑容驱散满室阴霾:“昭昭莫恼,何必与那般小人计较?”
      傅惟熙望着挚友关切的眼神,心头暖意融融,方才那点郁结顷刻消散。
      她轻握池嫣的手,莞尔摇头:“无妨的,多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走,我陪你挑首饰去,挑完了咱们去如意斋吃新出的点心,我请客!”
      池嫣挽着她的胳膊,笑容灿烂,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小辣椒只是幻觉。
      傅惟熙笑着点头,有好友在侧,方才的不快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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