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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玄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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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在山上盘旋了几圈,见视线里没有陌生的活物,它收起翅膀,直直的朝着山谷中的树坠下。
树外围好似有一层柔软的波纹,在渡鸦撞上的瞬间缓缓晕开,将它的身影完全遮盖。
渡鸦绕着树盘旋。
“玄戈,是你回来了吗?”树上缓缓探出一根细细的枝桠,轻轻的摇动着,带着些害羞的声音从茂密的树冠中传来。
渡鸦应了声,爪子松开。
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往下落。
枝桠接住了下落的红宝石,用她轻柔的声音问,“这就是你要找的石头吗?它和你的眼睛一样漂亮。”
这回便不再是爪子了。
玄戈伸手抓过了枝桠捧着的红宝石,举过头顶,阳光穿透宝石,她扬起嘴角,评价道,“那还是不及我好看。”
枝桠似乎也是被她逗乐了,又轻轻的摇晃起来。
好半天那个害羞的声音才应了一声,“玄戈是最漂亮的妖怪。”
渡鸦想要,渡鸦得到。
玄戈一手抓着红宝石,另一只手抚摸着垂下的枝桠,“这回我不小心弄坏了人类的房子,不过我有在火烧不到的地方放了一箱金子,我记得人类也喜欢这些。”
枝桠不知道人类喜欢什么,只好摇摆着身子,示意自己在听。
玄戈也没再说话了,她将红宝石随意一扔,“枝桠,接着。”
枝桠手忙脚乱的伸出了更多细小的树枝,帮玄戈把红宝石收了起来。
属于玄戈的藏宝洞里,除去枝桠刚拿进来的红宝石,还躺着一樽金色的渡鸦雕像。
枝桠很少见到其他妖怪。
所有一切关于外面的事情,都是几年前这只不慎闯进来的渡鸦告诉她的。
她自有灵识以来就在这里,在渡鸦提出可以带她出去的时候,枝桠摇摇头,说出了潜意识里的想法,“我不想出去。”
渡鸦点头,她把这棵树当成了枝桠的本体,植物精怪本就不好动,不愿意离开本体太远是常事。
植物成长的慢,修炼亦是。
渡鸦懂得。
“所以我是树妖?”枝桠问。
“应该吧?”玄戈没回答过“自己到底是什么”的问题,没有妖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成精的,于是她也不确定起来,绕着树转了好几圈,她问道,“你几岁了?”
“不记得。”枝桠说。
“那你是树妖,”玄戈点点头,说着说着把自己也说服了,“树妖活得太久了,一般都会记不清自己多少岁,所以你是树妖。”
“能活很久?”枝桠开心,“那很好。”
一个敢问敢信,一个敢答敢说,加起来正好一对笨蛋。
枝桠捧着的红宝石似乎受到了牵引般,在靠近雕像的时候自顾自的飞了起来,贴进了雕像的左眼眶里,严丝合缝,好像原本就是从雕像上脱落下来的一样。
外头的玄戈如感受到树洞里的情况一般,她惬意的闭上眼之前,一道亮红色从她的左眼飞快闪过。
火终于灭了,几位巡检守在外头,卫衔和李典带着缓过来一些的钱掌柜和账房往里走。
“我的招财宝——”钱掌柜哭嚎着朝一堆已经烧的看不出原型的东西扑了过去。
账房略带些正色的清咳了一声,小声解释,“那掌柜在进门放的铜貔貅,金的他怕丢,底下早就生了铜绿。”
李典强忍住没有笑出声,卫衔尴尬道,“你看着些你家掌柜,小心零星的火头。”
“是是。”账房赶忙应道。
这头刚应完,那头又响起了钱掌柜撕心裂肺的声音,“我的花雕老酒——”
“我的百年鸡翅木——”
“我的酸木枝柜台——”
钱掌柜在前头跌跌撞撞的边哀嚎边给两位巡检描述曾经的辉煌,账房在后头一路跟着一路拆台,“是新酒,没有百年,普通木头。”
“我的——”钱掌柜突然眼前一亮,嗓子止住,一声哀嚎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习惯嚎叫的三人没听到后半句,不约而同的转头看了过去,钱掌柜正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
顺着钱掌柜的目光看去,那未被火气熏黑的地上躺着一箱敞开着的金子。
“……亲娘诶。”钱掌柜喃喃自语。
“这么大的金块,怎么也得有2000两,”账房一眼瞥去,飞快的虚空掐算,然后得出结论,“掌柜的,够开十家‘福来楼’了!”
卫衔和李典不动声色的看了对方一眼。
两人目光相接,浮现出凝重的神色。
钱掌柜艰难的将目光从箱子上移开,先是看了看账房,后又看了看二位巡检,再发出了一声不太体面的哀嚎,晕了过去。
“你们的意思是,福来楼于昨晚着火,火灭之后,你们二人与钱掌柜及其账房入楼验损,发现了一整箱金子,并且,”房县令顿了一顿,似在斟酌用词,“钱掌柜因气机逆乱,致蒙蔽清窍?”
李典心道怪不得你是县令,这用词与大夫一致,他点头称是。
“……正巧整个人倒在箱子上,搬都搬不开也是?”房县令问。
卫衔抿了抿嘴,努力克制自己不笑出声,他拱手,角度奇怪,挡在了自己脸前,“我与李兄、张兄、刘兄四人已将钱掌柜送至医馆。”
这便是一人搬不动,两人移不开,三人架不走,须得四人抬了。
房县令叹了口气,“李巡检,火灾起因可知悉?”
“未曾。张兄与账房正在楼内清点,刘兄暂留医馆看管钱掌柜,”李典摇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这火起的莫名,烧的也快,原若是为了谋财也说得过去,但如今这箱金子出现的着实蹊跷。我们调查过,钱掌柜每逢双数,便要去清欢阁喝些小酒。”
“不为财,不害命,”房县令沉思,提出一种新的可能,“销赃?”
“有可能,”李典道,“但望月镇毕竟是边邑城,来往防守严密,这箱金子我们追查过来源,进出没有记录,上头也没有任何铭文印记与锤炼迹象,若是想推钱掌柜出来当引子,也说不通。”
“他是不是想掩盖什么?”卫衔说。
房县令闻言,看着这位新来的巡检,他问道,“卫巡检可有什么想法?”
“我与李兄路上探讨过,我们认为钱掌柜种种表现应是对这场火灾不知情的,那便没有了钱掌柜里应外合暗渡陈仓的可能,”卫衔看向李典,李典轻颔首,他继续说了下去,“所以这箱金子不是被遗忘的,而是被“放置”在那里的,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福来楼被烧本身可能是小事,但那箱来路不明的金子,立刻让案件的性质从“失火”或“纵火”升级为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不为掩盖盗窃,不为栽赃嫁祸,不为毁尸灭迹,”房县令喃喃道,“那就只能等张巡检那里统计完福来楼损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