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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窄门 ...


  •   “西提拿你疯了!?”弗利兰瞬间惊动,西提拿居然临场反悔,再次动用了送葬者的调动权限。

      他试图利用自己手上存有的一半密匙,紧急制止送葬者的行动。但西提拿手上的密匙是从首领那接过来的,权限远比弗利兰手中的大得多。

      送葬者的刀,没有情绪,没有杀气,只有极致的速度与精准。

      三把黑色的刀剑疯狂交击,刺耳的刮擦声响在殿堂回荡。

      莫迟的呼吸逐渐急促,手臂肌肉因长时间的用力而酸痛,但送葬者一如机械般不知疲倦地猛攻。他渐渐落入下风,勉力应战着。

      在一个紊乱的呼吸交错间,送葬者抓住一个微小的破绽,一刀荡开教宗剑,另一刀如迅雷横劈莫迟腰腹!

      双刀快到只见残影,在大脑尚未来得及做出危险反应之时,莫迟先感受到了那刀刃传来的冰冷死意。

      这一刀必然可以将人拦腰斩断,他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时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长、延展。在莫迟向后倾倒的身躯面前,白色的光芒凝聚成一个身影,祂身上的薄纱被剑风掀起,无声无息出现在了莫迟与刀锋之间。

      在几近凝滞的时间里,莫迟第一次看清了“创世主”的脸——一张他每日在镜中看过无数遍的脸。那一直笼罩在祂面容上,如同雾气般的面具此刻被风吹散,骤然变得清晰。

      祂依旧带着那亘古不变的、悲悯而虚无的微笑,赤色的眼瞳里没有什么神情,仿佛只是一颗鸽血红宝石,镶在苍白的肌理之中。

      “莫迟,”祂的声音轻得宛若叹息,“这是我第三次救你。”

      他们贴得足够近,近到莫迟看见他光滑无暇的肌肤如同大理石像一样苍白,艳丽的赤瞳里,左瞳孔是一个白色的十字。

      没有利刃贯穿□□的声音,祂也没有像上次一样粉碎成一堆石块落在莫迟面前。

      送葬者的双刀仿佛只是劈开了一道光,祂的身影化作无数莹白色的光点四散开来。

      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寒瞬间麻痹了莫迟的四肢百骸,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算计乃至于对死亡的感知都在这一刹那被绝对的空洞与难以置信击溃。

      余光里,弗利兰的动作被放慢,他冲向前,朝送葬者伸出了手,似乎喊着什么。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想法如毒虫迅速侵占了他的大脑,他的身躯在延长的时间中缓慢倾倒,思绪却无比混乱。

      仿佛还能看见那双赤色的眼瞳正在面前凝望着他,正如这座城邦中无处不在的半盍之眼,时时刻刻监视着他。

      也是在这极致的混乱与震撼中,一股源于身体深处本能的力量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他迅速拉回思绪,眸中的光一点点凝聚,焦点定在了送葬者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绝对理智的送葬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他那万年不变的脸上,莫迟第一次看出了茫然与震惊。

      光这一瞬间就足够了。莫迟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将燃烧着暗红色光芒的教宗剑狠狠刺向了送葬者的胸口!

      时间在刹那间恢复正常的流逝,伴随着刀剑入肉的细碎声响,弗利兰的呐喊在耳边炸开来:“弗莱尔!!”

      弗利兰的动作瞬间凝固在原地,他手足无措地看着那把剑贯穿了他哥哥的胸膛。即使避开了心脏,大量的鲜血汩汩不断地顺着剑刃往下淌,血色将他身上纯白色的衣裳染红了刺目的一大片。

      送葬者微微抬眸,似乎是感受不到疼痛,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他松开手,双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响。

      随即在弗利兰惊乱的泪眼中,送葬者竟抬手握住了剑刃,将教宗剑缓慢地从自己胸口拔出来。

      这是莫迟第一次听见他开口对自己说话。他说:“......我,记得你。”

      “他以前......很喜欢你,总是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

      他的声音非常纯净,带着一点点柔,就像他本身的色泽一般纯净。如果他的声音里能饱含丰富的感情的话,一定会非常好听,莫迟想。

      暗红色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溢出,送葬者的身体一歪,失去了平衡,重重倒向弗利兰。

      弗利兰跪地将他揽住,手死死地按住他的伤口,红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情绪,泪水一滴接一滴地落下来。他的哭喊声牵扯着莫迟的心:“弗莱尔......不要睡......我带你回家,哥哥......看看我。”

      怀里的人竟缓慢抬起一只手,轻轻抚在弗利兰的脸庞,替他抹去泪水:“不要哭......我没事。”他的嗓音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冰冷的屠杀机器,而是一个重拾了感情的、真正的人。

      莫迟立在原地,教宗剑垂在身侧,剧烈喘息着。他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蔽了上半张脸,只能看见他微张着嘴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想对弗利兰说抱歉,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想开口、想质问,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教宗剑从他脱力的手里话落,“哐当”一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浑身战栗着,仿佛无数只马陆爬上了躯体。终于,他撑到了极限,身体一软,视野变黑,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莫迟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晕倒了。

      等眼前重新出现清晰画面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双深蓝色的眼眸,眼里带着深切的担忧凝望着他。

      莫迟这才发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而冰冷的怀抱,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海风气息的味道将他包裹。

      似乎是在他坠倒的一瞬间,这个人就冲上来将他扶进怀里。

      “呼吸,”BOSS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过度换气了,慢下来。”

      莫迟的意识在半明半昧间沉浮,他无法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他知道自己吸入了过多的氧气,可却依旧只能徒劳地张着嘴,手脚开始发麻、抽搐,津液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溢下来。典型的呼吸性碱中毒症状席卷了他。

      BOSS眉头微蹙,一只手牢牢环住他瘫软的身体,感受着他剧烈的颤抖。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掌心微拱起轻轻覆盖住他的口鼻,形成一个临时的阻隔好让他吸入适当的二氧化碳。

      “看着我,调整节奏。”他深蓝色的眼眸紧紧锁住莫迟涣散的瞳孔,试图引导他。

      然而比生理上痛苦更猛烈的是精神上的冲击。

      莫迟将头埋向对方的披风里,试图汲取那一丝浅淡的海的气息,他认为这味道能使他安心。

      可那流淌的气息如同一把利刃,连同着之前的种种怪异的线索,刺破了他通往记忆另一岸的薄膜。

      无数混乱的碎片一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他的脑海——

      颅内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天而起的火光吞噬了一切,火舌舔舐着洁白的石壁,留下焦黑的痕迹。隔着火海,他看见一双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一大一小,毅然决然地背离那片火海,走向对岸。

      那对背影,一个纤细修长,一个瘦小而模糊不清。在翻涌的热浪之中,那个小的身影回过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那是一双晶莹的、如同塞洛斯无垠晴空一般的蓝色眼睛。

      这些碎片疯狂地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却又一次次失败,被熊熊烈火烧成粉末。

      莫迟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身体在BOSS怀里蜷缩起来,五指无意识紧紧抓住对方手臂,几近昏厥。

      “朝安!你还在等什么!趁现在杀了他!”一声饱含怨毒与急切的怒吼撞入了这僵持的局面。

      是西提拿。他不知何时已强行压下伤势,注射了稳定剂,利爪再次闪烁着寒光。他活动了脖颈,眼神狠厉:“他能和送葬者多次打平手,日后一定后患无穷,他就是个不该存在的错误!杀了他,击破这个世界的核心,我们就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BOSS缓缓抬起了头。那张俊美而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整个殿堂内的温度仿佛骤降到了零点。他深蓝色的眼瞳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那是属于上位者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甚至没有开口命令,那些披着黑斗篷的手下瞬间褪去人形,扭曲溶解成一副怪物的模样。是崩解体的亚种形态。

      它们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指令,发出混沌的嘶鸣,如同潮水蜂拥而至,瞬间将西提拿淹没。

      无数扭曲的、流淌着黏液的触须缠上了西提拿的四肢躯干,张开布满利齿的口器,疯狂地在他身上啃咬撕扯。

      “滚开!你们这些失败的怪物!!”西提拿挥舞着利爪,撕碎了几具崩解体,但更多的涌了上来。它们没有理智,不畏死亡,只是执行那唯一的命令——撕碎他,吞噬他!

      “朝安!!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西提拿在污浊的包围中奋力挣扎,发出不甘的咆哮,声音因被啃噬而扭曲,“你不过是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爬上来的窃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中搞什么计谋,你敢杀我,组织绝对不会放过你!!”

      然而朝安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颤抖着的莫迟身上,专注地帮他调整呼吸。仿佛西提拿的怒喝只是无关紧要的杂音。

      莫迟无神的眼眸迟钝地从那群疯乱的崩解体身上转向面前的人。他很想开口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命令没有理智的崩解体。

      就在这时,整座神殿开始颤鸣,一声巨响从殿堂中央传来!

      那座一直慵懒斜倚着的高大巍峨的神明石像,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从内部开始瓦解,轰然碎裂,整个神像在弥漫的烟尘中彻底坍塌。

      这一异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烟尘缓缓散去,露出了原本被神像巨大身躯所遮蔽的,殿堂最深处的墙壁。

      那扇通往地牢的窄门,静静矗立着。

      那是一扇由流动的朦胧光华构筑而成的门扉。门内光影变幻,隐约可见另一端扭曲的、不同于此界的景象。

      这扇门正是连通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朝安瞥了一眼门,眼神没有丝毫意外。他垂眸望向莫迟,见他也注视着那扇奇异的门,沉默着。

      他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对着手下命令道:“把西提拿带出去,还有弗利兰,以及......”朝安目光扫过被弗利兰护在怀中的弗莱尔,“......白子也一起带回。”

      命令一下,那些混乱的崩解体仿佛立即恢复了理智,强行束缚住西提拿,不顾其怒吼与挣扎,将其押向光门。另有人走向弗利兰,态度算不上强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弗利兰搀扶住因重伤而不便行动的弗莱尔,复杂地看了一眼被朝安紧紧抱在怀里的莫迟,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朝安的手下一步步走向那扇象征着家的通道。

      就在他与朝安擦身而过之时,后者开口了:“我会安排最好的医者给白子疗伤,希望你能明白......”

      “我知道,”弗利兰垂着头,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是我们之间任何人的错,我不会怪罪于你在意的人。”殷红的长卷发仿佛失去了所有光泽,耷拉在他肩头。

      “......我应向你道歉。还有,”他投向朝安一个眼神,“谢谢你。”

      整个空间里的人员很快被清扫干净,只剩下一片狼藉,与抱着莫迟、面朝通道前的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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