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吗？有倒刺！》河向溪流

2、无处可逃的痕迹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砚趴在桌子上，假装认真地看着摊开的数学课本，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斜前方。

　　琦博还是维持着上午的姿势，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他面前摊着一本物理习题册，笔尖在纸上沙沙划过，看起来专注得很，并没有再往这边看。

　　可沈砚心里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退。就像一根细细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缠在他身上，越收越紧，让他连呼吸都觉得不畅快。

　　“沈砚，这道题你会吗？”旁边的林柚用笔戳了戳他的胳膊，指着课本上一道复杂的函数题，“我看了半天，脑子都绕成浆糊了。”

　　沈砚猛地回神，视线落回到题目上，却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那些x和y在他眼里扭曲成一团，变成琦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闷：“我也不太懂。”

　　“啊……”林柚有点失望，随即又乐观地摆摆手，“没事，等晚自习问老师好了。对了，放学一起去食堂吃饭吗？听说咱们学校食堂的糖醋排骨超好吃！”

　　沈砚下意识地想答应，话到嘴边又顿住了。他瞥了一眼琦博的背影，如果一起去食堂，会不会又被……

　　他攥了攥手指，低声道：“不了，我妈让我回家吃。”

　　这是个谎言。他父母工作忙，早就跟他说好了，高中这三年，午饭晚饭都在学校解决。

　　林柚也没多想，只是“哦”了一声，又埋头看题去了。

　　沈砚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自己这是在逃避，可他没办法控制那种源自本能的恐惧。只要一想到琦博那双眼睛，他就浑身发僵。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铃响，沈砚几乎是弹射般地收拾好书包，低着头快步往教室外冲。他刻意避开了人群密集的主干道，绕到了教学楼后面那条少有人走的密集。

　　这条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几乎遮住了半边天。午后的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倒比前面安静了不少。

　　沈砚放慢脚步，稍微松了口气。这里应该不会遇到琦博了吧。

　　他掏出耳机戴上，想让音乐驱散心里的阴霾。刚按下播放键，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沈砚的心上。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脚步下意识地加快。可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加快了，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沈砚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冒出了冷汗。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走，书包在背上颠得厉害。

　　这条平时觉得不算太长的路，此刻却像是没有尽头。梧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地上扭曲晃动，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

　　终于，前面出现了校门的影子。沈砚心里一喜，正要跑起来，身后的脚步声却突然停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猛地回过头。

　　夕阳的余晖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小路上空空荡荡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

　　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低语。

　　是错觉吗？

　　沈砚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仔细看了看周围，确实没有人。也许是太紧张，把风声当成了脚步声？

　　他松了口气，转身快步走出校门，直到坐上回家的公交车，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回到家，沈砚把书包扔在沙发上，一头扎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少年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惊惧。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是被人多看了几眼，至于这么害怕吗？

　　可一想到琦博那双眼睛，那种被锁定的感觉，他就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晚饭吃得没什么滋味，沈砚扒拉了几口饭，就说自己累了，回了房间。他坐在书桌前，摊开作业本，却怎么也写不下去。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天的画面：琦博在教室里看他的眼神，课间操时伸过来的手，还有刚才那条小路上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这些片段像碎片一样拼凑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找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他打开书包，想把今天发的新书拿出来整理一下，手指却在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时顿住了。

　　那不是他的东西。

　　他疑惑地把那个东西掏出来，发现是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封面上没有任何图案和文字，看起来很普通。

　　这不是他的笔记本。他的笔记本都是带卡通图案的，而且今天刚开学，老师还没让买这种笔记本。

　　这是谁的？怎么会跑到他书包里来？

　　沈砚皱着眉，翻开了笔记本。第一页是空白的，第二页也是……直到翻到中间几页，他才发现上面写着字。

　　字迹很工整，带着一种冷硬的力度，和琦博的人一样，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而笔记本上写的内容，让沈砚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上面记满了他的名字。

　　“沈砚，九月一日，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背着黑色书包。”
　　“沈砚，上午第一节数学课，走神三次，看了窗外五次。”
　　“沈砚，午饭吃了一份米饭，一份青菜，半份红烧肉。”
　　“沈砚，下午放学走了教学楼后面的小路，戴了白色的耳机。”

　　……

　　一页又一页，全都是关于他的记录，事无巨细，从他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到他上课走了几次神，甚至连他午饭吃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

　　“他好像在怕我。”

　　沈砚拿着笔记本的手抖得厉害，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这是琦博的笔记本。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会这样做。

　　他什么时候把笔记本放进自己书包里的？是在教室里？还是在那条小路上？

　　沈砚不敢想下去。一股巨大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猛地把笔记本扔在地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

　　他看着掉在地上的笔记本，就像看着一个来自地狱的诅咒。

　　这个人，不仅在盯着他，还在偷偷地记录着他的一切。

　　这种近乎变态的关注，让他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他该怎么办？告诉老师？还是告诉父母？

　　可琦博只是记录了他的日常，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的事情，老师和父母会相信吗？会不会觉得是他小题大做？

　　而且，如果让琦博知道他发现了这个笔记本，他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来？

　　沈砚抱着头，蹲在地上，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被一个危险的人盯上了，而且，他无处可逃。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在地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影。那个黑色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地上，像一个沉默的幽灵，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