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吗？有倒刺！》河向溪流

3、失控的边缘

　　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窗帘挡了大半，房间里只剩下一片昏沉的暗。沈砚缩在被子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一夜未眠。

　　那个黑色的笔记本就放在书桌的角落，用一本厚厚的词典压着，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敢再碰，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可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却像活过来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浮现。

　　凌晨五点多，天边泛起一点鱼肚白，沈砚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次醒来时，离上学的时间只剩不到半小时。

　　他匆匆洗漱完毕，抓起书包就往外冲，甚至没敢去看书桌角落的那个本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只能暂时选择逃避。

　　走到楼下，清晨的冷风一吹，沈砚打了个寒颤，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停下脚步，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抗拒——他不想去学校，不想再看到琦博那张脸，不想再被那种无处不在的视线缠绕。

　　可他没有办法。他只是个刚上高一的学生，逃学的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硬着头皮走到公交站，等车的人不多。沈砚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

　　公交车缓缓驶来，车门打开的瞬间，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琦博就站在车门旁边，背着书包，身形挺拔地立在那里，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冷硬。他似乎早就等在这儿了，目光精准地落在刚要抬脚上车的沈砚身上。

　　又是这种眼神。

　　沈砚的脚步僵在原地，上车也不是，后退也不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周围等车的人陆续上了车，司机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

　　“上车。”琦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沈砚咬了咬下唇，攥紧书包带，几乎是闭着眼睛，低着头从他身边挤了过去，找了个最后排的角落坐下。他能感觉到琦博也上了车，却没有听到他走到别处的脚步声。

　　他不敢回头，只能死死盯着车窗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后背却像被火烤一样烫。他知道，琦博一定就坐在附近，那道视线正牢牢地锁在他身上。

　　这一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沈砚的后背始终紧绷着，手心的冷汗浸湿了书包带。直到公交车报站，他才像得到特赦一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了车。

　　他没敢回头看琦博有没有跟上来，只是埋着头，快步往学校跑。

　　跑进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林柚看到他，挥了挥手：“沈砚，这里！”

　　沈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至少，身边有个人，能让他稍微安心一点。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林柚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脸色好差啊，没睡好？”

　　“嗯，有点失眠。”沈砚敷衍了一句，把书包塞进桌肚，刚要坐下，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的课桌——

　　他的数学课本被摊开着，放在桌面上，而昨天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把它收进书包里的。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飞快地低下头，翻看课本。

　　书页间夹着一张纸条。

　　不是什么特别的纸条，就是一张普通的草稿纸撕下来的一角，上面用那种冷硬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笔记本，为什么不看最后一页？”

　　沈砚的手指猛地攥紧，纸条被他捏得变了形。

　　他看到了。他当然看到了那句“他好像在怕我”。可这句话，比前面所有的记录都更让他恐惧。这不是疑问，更像是一种……确认。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了然。

　　他甚至能想象出琦博写下这句话时的神情，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或许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这个念头让沈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怎么了？”林柚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凑过来看了一眼，“什么东西啊？”

　　沈砚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里，摇了摇头：“没什么，一张废纸。”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连他自己都能听出来。

　　林柚眨了眨眼，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再多问，只是把手里的牛奶递给他：“给你，补充点能量。”

　　沈砚说了声谢谢，却没接。他现在什么都咽不下去。

　　他抬起头，下意识地往斜前方看去。

　　琦博已经坐在了座位上，正低头看着什么，侧脸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沈砚却觉得，那平静的表面下，藏着汹涌的暗流，随时可能将他吞噬。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知道自己发现了笔记本，甚至知道自己看到了最后一页。他把纸条夹在自己的课本里，是在警告？还是在……炫耀他的掌控力？

　　沈砚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透明的玻璃瓶，被琦博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整个上午，沈砚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老师讲的内容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眼睛盯着黑板，余光却始终警惕地留意着斜前方的动静。

　　琦博似乎很“安分”，没有再看他，只是埋头做题，偶尔抬头听老师讲课，和普通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可这反而让沈砚更加不安。他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午休的时候，林柚拉着他去食堂吃饭，沈砚本想拒绝，却被林柚不由分说地拽走了。

　　“你总得吃饭啊，”林柚把一份糖醋排骨推到他面前，“看你脸色差的，再不吃该晕倒了。”

　　沈砚看着盘子里的排骨，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扒拉了两口饭，目光无意识地在食堂里扫过。

　　然后，他看到了琦博。

　　琦博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个人，面前放着一份几乎没动过的饭菜。他没有吃饭，只是看着窗外，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可就在沈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瞬间，他像是有感应一样，猛地转过头，视线再次精准地撞了过来。

　　这一次，沈砚没有立刻低下头。

　　或许是积压了太多的恐惧和愤怒，或许是食堂里人来人往的喧闹给了他一丝莫名的勇气，他迎着琦博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躲闪。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不解，还有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反抗。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琦博的眼神依旧很深，带着那种熟悉的、沉甸甸的压迫感。但这一次，沈砚似乎从那片黑暗里，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波动。

　　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那是什么？惊讶？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沈砚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琦博忽然微微勾起了唇角。

　　那不是一个正常的笑容，更像是一个极淡的、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弧度，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可就是这个笑容，让沈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猛地低下头，心脏狂跳不止，连带着手都开始发抖。他刚才到底在干什么？竟然敢和琦博对视？他是不是疯了？

　　“沈砚？你怎么了？”林柚担忧地看着他，“脸怎么白成这样？”

　　“我……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教室了。”沈砚几乎是落荒而逃，他甚至没敢再看琦博一眼，抓起书包就冲出了食堂。

　　跑到教学楼后面那条熟悉的小路上，沈砚才停下来，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冷风灌进喉咙，带着尖锐的刺痛感。

　　他刚才的反抗，在琦博眼里，是不是像个跳梁小丑？

　　他甚至能感觉到，琦博的掌控欲，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不仅没有用，反而可能……激怒了他。

　　沈砚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他该怎么办？

　　真的，无处可逃了吗？

　　风穿过树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他无声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