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风起时》年丰巷

2、雪夜送归人

　　【2】
　　为什么每一次都能恰好碰到他？
　　——叶轩
　　我们见过的。
　　——程沐

　　叶轩有些怔愣，仓促的避开程沐的视线，转移了话题：“采访还有十多分钟就要开始了，是要去采访区吗？”
　　程沐看着对方的举动，也不恼，看了眼腕表：“是的，先去看看。想提前知道你们大概会问什么？”
　　“哦，那一起吧。但是很抱歉，采访内容需要保密。”叶轩勉强笑道。

　　正摆弄着摄像机的林恒嵩，远远的就看到他们两个人走过来。直接就跑过去将叶轩拉到了一边。
　　“怎么样啊？”林恒嵩揽着叶轩的肩问道。
　　“进行手术了，下了病危通知书。我要请假回去一趟。”
　　林恒嵩静了一下：“我陪你一起。”
　　叶轩遥了遥头“不用。其实我也不知道，情况还不清楚。但我也该回去。”
　　“哦。”林恒嵩点点头，又有些不解的看向叶轩：“说起来你刚刚怎么和程沐一起过来。”
　　“……路上碰到了，就一起走过来了。”叶轩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就转身去拿了采访提纲，开始心不在焉的看着早就烂熟于心的预备稿。

　　等到全部相关的工作结束已是5点多。叶轩还抽空去找了趟台长说明自己要请假，但没有明确请假的时间。
　　他不知道。该请多久的休假，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要什么时候回去。就像天空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每一片雪花会什么时候落下，它们会落在哪里。

　　回到家的叶轩，躺在沙发上，翻动着手机，反复查看着微信版面，但是都没有收到消息。
　　一瞬间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内心挣扎了一下。最后也没有把电话打出去。只是找出了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预订好了飞机票后，简单整理了一下出租屋，就匆匆去了机场。
　　直到要将手机关机时，叶轩才想起来向台长发消息。
　　叶轩：台长，我想请两个月的假期，时间仓促，麻烦台长了。谢谢。
　　台长几乎是秒回了消息：可以，好好休息吧。陪陪你爸。
　　飞机在雪中起飞，渐渐离开了这座多雪的城市。飞向了他记忆中并不深刻的故乡。
　　坐在飞机上的叶轩止不住的想着，下午见到程沐的场景。
　　反复回想后，确认自己没有太过失态，又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他还记得我啊……

　　在叶轩大三的时候，花样滑冰大奖赛中国站的比赛在京州举办。看到志愿者招募后，他就去报名，结果真的选上了。
　　“叶轩，你那边的冰面补的怎么样了？”一名身穿志愿者制服的女孩子，拎着小桶滑过来。
　　叶轩对着她笑了笑：“可以了，六练快开始了对吧。走吧。”
　　女孩子的脸浅浅带上了一抹浅红，对着他明媚一笑：“好的！”
　　下了冰面后，叶轩就坐在休息室里，虽然可以通过冰面看清运动员的每个细微动作，能听得到场上的广播和比赛音乐却看不到比赛。感觉还是有些可惜啊。叶轩默默想着。拿出手机点开了比赛直播。

　　“哎，程沐是在这一组还是下一组？”一名女生问道。
　　“下一组，下一组，我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是最后一组最后一个。”另一名女生激动的回道。
　　“别激动啊，你这周的论文还没写完呢，你别忘了。”那名女生淡淡回道。
　　坐在叶轩旁边的林恒嵩，往这边碰了碰：“叶轩，论文你写完了吗？”
　　“写完了。”叶轩说着，往旁边移了移，语气中有些不可思议：“你还没写完？”
　　“不是，我那个也没想到志愿者的工作会这么忙啊……”林恒嵩磕磕巴巴的回道，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咳咳，所以……”
　　还没等他说完，叶轩就打断了他：“别指望我。而且我也没让你来陪我当志愿者，是你硬要来的。我帮不了你。 ”
　　林恒嵩：……
　　不是说，好兄弟要互帮互助的吗？！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一样啊……痛哭.jpg

　　冰面上，工作人员开着制冰车在冰面上缓缓前行，结束比赛后的冰场没了观众，显得异常空旷。
　　补冰员三三两两的聚着，还在讨论比赛。
　　“没想到，程沐竟然只得了第三名。”
　　“是啊，本来以为这一站他会是第一的，为什么之前原定的后外点冰四周跳加阿克塞尔三周，为什么只跳了三周啊。是跳空了吗？”
　　“不知道。但说起来，谷齐昌宇这一站的表现真的很好哎！”

　　叶轩拎着小桶，专心的看着冰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应该就在这附近啊……”
　　程沐应该不会临时改掉动作，也不可能是忘记了这个十分加分的动作，问题只能出在冰面上了……叶轩默默想着。
　　“？”刚刚滑过的地方好像不太对，叶轩默默退了回去。
　　“应该就是这个冰坑吧。”他小声嘀咕着。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冰面上有一部分浅浅的凹陷。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冰坑，可以造成一个专业运动员巨大的失误。
　　他静了静，弯腰把冰坑补了起来。

　　“那我们先走了啊。”林恒嵩从后面笑着跑过来，搭上叶轩的肩，把志愿者吊牌递给了他：“谢啦。”
　　叶轩也跟着笑起来：“别忘了论文，后天要交。”
　　“知道了，知道了！”林恒嵩笑着跑到冰场出口，向他招了招手：“走了。”
　　他也摆了摆手。整理了一下手上的一堆吊牌，向志愿者部走过去。

　　叶轩走在馆内的走廊上，远远看到有一个人，低着头坐在走廊边设置的椅子上。
　　椅子上的人好像也察觉到了有人走过来，缓缓抬起头来。
　　看着穿志愿者制服的叶轩慢慢走过来，那人笑起来，两道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他轻声道：“您好，可以帮帮忙吗？”
　　叶轩瞬间愣住了。
　　程沐？！

　　程沐见他愣在那里不说话，又开口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你还好吗？”
　　“哦，我没事。请问是怎么了？”叶轩瞬间反应过来。
　　程沐扶着墙，缓缓站起来：“我的脚踝扭伤了，可以搭把手吗？扶我到休息室就好，麻烦了。”
　　“当然可以。”

　　程沐一只手搭在叶轩肩上，一边扶着墙，缓缓迈出步子。
　　“斯——”没走几步，程沐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叶轩停下步子，低头看了看，叹了口气，扶着程沐搭在肩上的手，蹲了下去。
　　“？”程沐一瞬间愣住，看到他轻轻挽起裤腿，按住了自己的脚踝，轻声问着：“应该是比赛前扭到的吧？挺严重的。要注意休息，这种程度的扭伤不应该参加比赛的，会对脚踝造成很大影响的。”
　　叶轩没听到他的回答，抬头问：“不是吗？”
　　程沐正低着头，很专注的看着他，头发软软的耷拉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看到他抬头，缓缓开口：“嗯，之前练习的时候扭到的。”
　　“这种情况下一站比赛最好不要参加，你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叶轩站起来，扶着程沐走的很慢。
　　他的个子比叶轩高，堪堪高出了半个头。两人贴着，程沐的呼吸浅浅的浮在叶轩耳边。

　　程沐默默看着身旁的人，叶轩的头发留的稍长，浅浅遮掩着耳朵，皮肤显着一种病态的白皙，耳朵慢慢敷上了一抹浅红。他的耳垂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痣，点在一片浅红之中，很明显。
　　贴近他身边，程沐还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像是某种花香。他轻嗅着，却怎么也想不出是什么花。
　　两人一路磕磕绊绊的走到了休息室门口。
　　程沐倚在墙上，扶着门把手，看着他挂在脖子上的吊牌“京州体育大学——叶轩”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叶轩看着程沐看向自己，又开口问道。
　　“没有，非常感谢。”程沐对着他笑了笑。
　　叶轩也笑起来：“不客气。”转身就走了。
　　程沐站在休息室门前看着叶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后，推开了门，转身进了休息室。

　　安州是一个偏南的城市，但冬天很冷，也很少下雪。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天空正稀稀落落的下着小雪。叶轩托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口，抬头望着天，缓缓呼出一口气。白汽散在空气中，可以深深浅浅的看到，雾汽随着风四处飘洒。
　　坐在出租车上的叶轩，翻动着手机，一言不发。
　　司机试图和他搭话，但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便不再开口说话，默默开车。
　　他的手机界面上显示着6个未拨通电话。
　　叶轩皱着眉翻动着手机，拨出了第7通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The subscriber youdialed……”挂掉了电话，叶轩收起手机，倚在了车座的
　　靠背上，缓缓看向窗外，透过窗户看着这座记忆里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
　　飞雪遮掩喧嚣，远处的霓虹灯一片模糊，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路上有灯，也有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