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胆小鬼》三水一尘

13、第13章

　　时间如水般流逝，不知不觉，千迦的手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没有影响拍戏进度。

　　而蓝淼的新律所的筹备工作进入关键阶段。蓝淼每天忙到深夜，既要处理现有客户的案件，又要规划新律所的架构、人员、业务方向。

　　千迦的电影拍摄也到了收尾阶段，两人常常只能在深夜通过视频见面。

　　这天凌晨一点，蓝淼终于修改完新律所的商业计划书。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微信。

　　朋友圈有新动态——是千迦五分钟前发的。

　　没有配文，只有一张照片：法院的判决书封面，上面用红笔圈出了“胜诉”两个字。

　　蓝淼笑了笑，给他点了个赞。正要退出，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往上滑动。

　　千迦的朋友圈更新频率不高，一个月也就两三条。但往下翻了十几条后，蓝淼发现了一个规律——每一条，都和她有关。

　　准确地说，都和她的案子有关。

　　【2023年11月15日】配图：一份判决书。“正义虽迟但到。”——这是她代理的千迦肖像权案胜诉判决。

　　【2023年8月7日】配图：法庭外合影（只有他和付律师）。“感谢专业的律师团队。”——那是她第一次独立代理千迦的案子，但拍照时她借口去卫生间躲开了。

　　【2023年3月21日】配图：一沓法律文书。“复杂的案件，需要专业的律师。”——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准备的证据材料。

　　【2022年12月5日】……

　　【2022年7月19日】……

　　蓝淼的手指开始颤抖。她一直往下翻，翻到四年前，翻到他们分手后的第二年。

　　第一条关于案件的朋友圈，是2019年10月。

　　配图是判决书的第一页，上面有她的签名：代理律师蓝淼。

　　千迦的配文很简单：“好的开始。”

　　蓝淼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

　　她继续往前翻。千迦的朋友圈很干净，除了工作宣传，就是这些案件相关的动态。整整四年，十三个案子，每一个胜诉判决，他都发在了朋友圈。

　　最新的那条，是上周她刚帮他赢下的一个商标侵权案。

　　配文是：“第四年，第十三个胜诉。谢谢。”

　　蓝淼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四年。十三个案子。

　　她以为他不在意，以为他高高在上，以为他早已忘记那个夏天的短暂恋情。

　　原来他记得。

　　记得每一个她代理的案件，记得每一个胜诉的判决，记得她四年的努力。

　　手机突然震动，是千迦打来的视频电话。

　　蓝淼赶紧擦掉眼泪，调整呼吸，接起来。

　　屏幕上的千迦还穿着戏服，脸上带着妆，背景是片场的休息室。

　　“还没睡？”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很温柔。

　　“刚忙完。”蓝淼努力让声音正常，“你还在拍？”

　　“嗯，最后一场夜戏。”千迦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她，“你哭了？”

　　“没有。”蓝淼否认得太快，反而暴露了。

　　千迦沉默了几秒：“看到朋友圈了？”

　　蓝淼一愣：“你怎么知道……”

　　“艾琳说我朋友圈有访客记录。”千迦说，“她看到你翻了我很久以前的状态。”

　　蓝淼的脸红了：“我……我只是随便看看。”

　　“看到了什么？”千迦问。

　　“看到……”蓝淼的声音哽咽了，“看到你记得每一个案子。”

　　“当然记得。”千迦说，“那是我了解你的唯一方式。”

　　蓝淼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可以见面，可以打电话，可以……”

　　“可以什么？”千迦打断她，“可以重新追求你？可以告诉你我还爱你？蓝淼，你当时躲我躲得那么明显，我要是贸然出现，你只会逃得更远。”

　　他说的是事实。那四年，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稍有风吹草动就拼命躲藏。

　　“所以我就用这种方式。”千迦继续说，“关注你的每一个案子，看你的每一次庭审直播，在你胜诉的时候发条朋友圈——希望你能看到，又怕你看到。”

　　“我看到过。”蓝淼哽咽道，“每次你发朋友圈，我都能看到。但我以为……你只是例行公事。”

　　“我从来不做例行公事。”千迦说，“蓝淼，这四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我只是在等，等你不再害怕，等你准备好重新面对我。”

　　蓝淼哭得说不出话。

　　“别哭了。”千迦的声音温柔下来，“都过去了。现在你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不够。”蓝淼摇头，“我想知道更多。想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我，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千迦说，“但现在太晚了，你先睡觉。明天晚上我收工早，我们视频聊，聊一整夜，好不好？”

　　“好。”蓝淼答应。

　　挂了视频，蓝淼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打开手机，再次点进千迦的朋友圈，一条一条仔细看。

　　那些她曾经以为只是工作动态的图片和文字，现在有了全新的含义。

　　每一条，都是他无声的守候。

　　每一条，都是他未说出口的爱。

　　凌晨三点，蓝淼终于睡着了。梦里，她回到了四年前，第一次在律所看到千迦案件材料的那天。

　　如果当时，她勇敢一点，主动一点，是不是就不用错过这四年？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好在，他们还有现在，还有未来。

　　第二天晚上八点，千迦的视频准时打来。

　　他今天收工早，已经回到酒店房间，换上了家居服，头发还湿着，显然是刚洗过澡。

　　“准备好了吗？”他笑着问，“今夜无眠，坦诚相见。”

　　蓝淼也笑了：“准备好了。”

　　两人隔着屏幕，开始了长达四个小时的长谈。

　　千迦先讲了他这六年的经历。

　　分手后的第一年，是他最艰难的时候。失去了爱情，事业也毫无起色，每天都在跑龙套，演着没有台词的路人甲。

　　“那时候我经常想，你是不是对的。”千迦说，“我可能真的红不了，可能真的要一辈子当群演。”

　　转折点出现在2018年夏天。一个导演看中了他的武打功底，让他在一部武侠剧里演一个重要的配角。虽然戏份不多，但人物很出彩。

　　那部剧播出后，他第一次有了粉丝，第一次有人记住他的名字。

　　“拿到第一笔像样的片酬时，我第一个想到你。”千迦说，“我想告诉你，我能赚钱了，能养活自己了，不是那个需要你担心的穷小子了。”

　　但他没有联系她。因为那时候，他听说她考上了研究生，正在准备司法考试。

　　“我不想打扰你。”千迦说，“我想等你稳定下来，等我有足够的底气，再出现在你面前。”

　　2019年，他签约了现在的经纪公司，开始有系统地接戏。也是那一年，他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付律师。

　　“第一次见付律师，我就觉得亲切。”千迦回忆，“他专业、严谨，但又不失温情。我跟他签了法律顾问合同，但提出一个要求——希望律所能派个年轻律师跟我的案子，我想培养长期合作关系。”

　　“所以你点名要我？”蓝淼问。

　　“不，我没有点名。”千迦摇头，“是付律师主动推荐的你。他说他有个很优秀的徒弟，专业能力强，做事认真，就是有点内向。”

　　蓝淼鼻子一酸。师傅总是这样，默默地为她铺路。

　　“第一次看到你的名字出现在案件材料上，我心跳都停了。”千迦说，“蓝淼。我找了两年的人，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

　　他申请和代理律师见面，付律师答应了，但每次见面，蓝淼都有理由不来。

　　“第一次，你说要去外地取证；第二次，你说感冒发烧；第三次……”千迦苦笑，“第三次我直接去了你们律所楼下，等了一下午，付律师下来跟我说，你在忙，没时间。”

　　蓝淼记得那天。她在茶水间的窗户边，看着楼下的黑色轿车，看着他从车里出来，又回到车里，等了一整个下午。

　　她当时就躲在楼上，手里拿着给他准备的案卷资料，却始终没有勇气下楼。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你在躲我。”千迦说，“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你真的讨厌我？”

　　“不是的！”蓝淼急忙否认，“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从来没有。”

　　“那为什么？”

　　蓝淼沉默了。

　　千迦也没有逼她，继续说他的故事。

　　2020年，他主演的仙侠剧爆红，一夜之间成了顶流。工作排山倒海而来，他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但再忙，他也会抽时间看她代理的案件的庭审直播。

　　“第一次看的时候，我惊呆了。”千迦的眼睛亮起来，“你在法庭上完全变了一个人——自信、专业、逻辑清晰、反应敏捷。那个胆小的蓝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强大的女律师。”

　　他一场场看下去，看着她从紧张到从容，从生疏到娴熟。

　　“我看过你被对方律师刁难，看你如何机智应对；看过你为了一个证据和法官据理力争；看过你赢了官司后，偷偷在法庭外擦眼泪。”千迦说，“每看一次，我就多爱你一分。”

　　蓝淼的眼泪无声滑落。

　　“去年，我买了第一套房。”千迦说，“装修的时候，我留了一个书房，想象着如果你来，可以在那里工作。我还养了猫，因为记得你说过喜欢小动物。”

　　他顿了顿：“蓝淼，这六年，我一直在为重逢做准备。我努力赚钱，努力成名，努力成为一个配得上你的人。但我最怕的是……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需要。”蓝淼哽咽道，“我一直都需要你。”

　　这句话，她藏在心里六年，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千迦的眼睛也红了：“那你为什么躲我四年？”

　　蓝淼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因为我害怕。害怕你恨我，害怕你已经忘了我，害怕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怎么会恨你？”千迦的声音温柔得像水，“我只是遗憾，遗憾我们错过了四年。”

　　“不止四年。”蓝淼说，“我们错过了彼此的成长，错过了最艰难的时候，错过了……”

　　“但没有错过现在。”千迦打断她，“蓝淼，过去很重要，但未来更重要。我们要把错过的，在未来加倍补回来。”

　　蓝淼用力点头：“嗯！”

　　两人又聊了很久，聊到深夜，聊到手机发烫。

　　最后，千迦说：“淼淼，下个月我生日，你能来吗？不是公开场合，就我们，还有几个好朋友。”

　　“好。”蓝淼答应，“我一定去。”

　　挂了视频，蓝淼看着窗外的夜空，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原来被人这样深爱着，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这六年，她不是一个人在思念。

　　双向的暗恋，虽然错过了时间，但终究没有错过彼此。

　　她打开电脑，在文档里写下新律所的名字：“淼呈律师事务所”。

　　淼，是她。

　　呈，是他。

　　这是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