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胆小鬼》三水一尘

14、第14章

　　三天后，艾琳约蓝淼喝下午茶。

　　地点在一家隐蔽的咖啡馆，私密性很好。艾琳到的时候，蓝淼已经在了，正看着窗外发呆。

　　“想什么呢？”艾琳在她对面坐下。

　　“想很多事情。”蓝淼回过神，“艾琳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艾琳点了杯咖啡，等服务员离开后，才开口：“淼淼，有件事，千迦不让我说，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蓝淼心里一紧：“什么事？”

　　“关于三年前的那次相亲。”艾琳说。

　　蓝淼愣住了：“相亲？什么相亲？”

　　“付律师安排的，对方是千迦。”艾琳看着她，“你不知道？”

　　蓝淼摇头，大脑一片空白。

　　师傅安排她和千迦相亲？什么时候？为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三年前，千迦的事业刚有起色。”艾琳回忆道，“他主动找到付律师，说想见见你，但又怕直接找你，你会拒绝。所以他想了个办法——让付律师以相亲的名义安排你们见面。”

　　蓝淼的手开始发抖：“师傅……同意了？”

　　“同意了。”艾琳说，“付律师一直很欣赏千迦，也觉得你们俩般配。所以他回家跟你提了，说有个不错的年轻人想认识你，问你要不要见见。”

　　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

　　蓝淼想起来了。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师傅确实跟她提过相亲的事。

　　“淼淼啊，师傅认识一个年轻人，很上进，人品也好。你要不要见见？”

　　她当时刚独立代理第一个案子，忙得焦头烂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师傅，我现在没心思谈恋爱，只想好好工作。”

　　师傅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原来……那个年轻人是千迦。

　　“千迦知道我被拒绝后，是什么反应？”蓝淼的声音发颤。

　　“他很失落。”艾琳说，“但他没放弃。他说，既然你不愿意见面，那他就用另一种方式靠近你——成为你最重要的客户，让你不得不关注他。”

　　所以，那之后，千迦把所有的法律事务都交给了师傅，指名要她代理。

　　所以，他四年不换律师，即使她从不露面。

　　所以，他默默关注她的每一个案子，每一条动态。

　　一切都有了解释。

　　蓝淼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她哭着问，“如果当时他直接来找我，也许我们……”

　　“他不敢。”艾琳叹气，“淼淼，你不了解千迦。他在外人面前是顶流，是强者，但在感情上，他其实很脆弱。你当年分手时说那些话，伤他很深。他怕你再拒绝他，怕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了。”

　　蓝淼捂住脸，泣不成声。

　　她当年都说了什么？

　　“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要的是安稳，你给不了。”

　　“分手吧，我不想耽误你。”

　　每一句，都像刀子，扎在他心上。

　　而他，却用六年时间，默默等她回头。

　　“艾琳姐……”蓝淼抬起泪眼，“我是不是很过分？”

　　“感情里没有谁对谁错。”艾琳拍拍她的手，“重要的是现在。淼淼，千迦真的很爱你，爱到小心翼翼，爱到不敢打扰。你能回到他身边，是他这六年最大的心愿。”

　　蓝淼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应该的。”艾琳说，“我看得出来，你们俩是真心相爱。好好珍惜，别再错过了。”

　　离开咖啡馆，蓝淼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师傅的墓地。

　　她买了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

　　“师傅，我都知道了。”她轻声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一直保护我，为我铺路，甚至……还想帮我找回爱情。”

　　照片上的师傅笑容温和，仿佛在说：傻孩子，你幸福就好。

　　“我会幸福的。”蓝淼说，“我会和千迦好好在一起，会把律所办好，会成为一个让你骄傲的律师。”

　　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师傅的回应。

　　蓝淼在墓前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才离开。

　　回家的路上，她给千迦发了条微信：【今晚早点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千迦很快回复：【好。我八点前到家。】

　　晚上七点半，千迦回来了。他今天的工作结束得早，还特地买了蓝淼喜欢的那家甜品店的蛋糕。

　　“怎么了？这么严肃。”他放下蛋糕，看着蓝淼。

　　蓝淼拉他在沙发上坐下，握住他的手：“艾琳姐今天找我了。”

　　千迦的脸色微变：“她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相亲的事。”蓝淼看着他，“三年前，师傅安排的，对不对？”

　　千迦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拒绝。”千迦诚实地说，“而且……我想保留一点尊严。如果连相亲都被拒绝，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蓝淼的心揪紧了：“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是你。”

　　“我知道。”千迦说，“付律师答应我不透露你的信息，所以你没有理由答应一个陌生人的相亲。”

　　“如果我知道是你，我一定会去的。”蓝淼说。

　　千迦看着她认真的眼睛，笑了：“现在也不晚。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可是我们错过了三年。”蓝淼说，“如果当时见面了，也许我们早就……”

　　“淼淼。”千迦打断她，“人生没有如果。我们现在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安排。”

　　他把她拉进怀里：“而且，那三年的错过，让我更珍惜现在。让我知道，你值得我等待，值得我付出。”

　　蓝淼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心里充满了温暖和踏实。

　　是啊，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错过的岁月，就用未来的每一天来弥补。

　　“千迦。”她轻声说。

　　“嗯？”

　　“我爱你。”这是六年后，她第一次正式说这三个字。

　　千迦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更紧地抱住她。

　　“我也爱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很爱很爱。”

　　窗外，华灯初上。

　　屋内，相爱的人紧紧相拥。

　　错过的时光无法倒流，但未来的每一天，都可以是新的开始。

　　千迦的生日快到了。

　　蓝淼想送他一份特别的礼物，却不知道送什么好。问艾琳，艾琳说：“送他你亲手做的东西，他一定喜欢。”

　　于是蓝淼决定，亲手做一本相册，记录他们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她翻出旧手机，找出六年前的照片。不多，只有十几张，但每一张都承载着满满的回忆。

　　第一张，是在法院会议室。她不小心用扫帚打醒了他，他揉着眼睛，一脸茫然。她站在旁边，满脸歉意。

　　那是2016年7月，盛夏。

　　蓝淼是大三暑假，在法院实习。千迦——那时还叫付呈立——跟着剧组在法院拍戏，演一个只有三句台词的法警。

　　剧组租用了法院的会议室做临时休息室。那天下午，蓝淼负责打扫会议室，没看到角落沙发上睡着的人，一扫帚扫过去，正好打在他腿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得连声道歉。

　　他惊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怎么了？开拍了？”

　　“不是不是，我是实习生，来打扫卫生的。”蓝淼脸都红了，“对不起打到你，疼不疼？”

　　他这才完全清醒，看着眼前这个扎着马尾、穿着实习生制服的女孩，笑了：“不疼。谢谢你叫醒我，我刚才做噩梦了。”

　　“做噩梦？”蓝淼好奇。

　　“嗯，梦见自己永远红不了，一辈子跑龙套。”他说得很坦然，眼神里却有一丝落寞。

　　蓝淼心里一动：“不会的。你这么认真，一定会成功的。”

　　“你怎么知道我认真？”他挑眉。

　　“我观察过你们剧组。”蓝淼说，“别人休息的时候，你还在背台词；导演说可以过了，你主动要求再来一条；就连演个路人甲，你都要研究角色的背景。”

　　他愣住了：“你……关注我？”

　　蓝淼的脸更红了：“我、我只是……觉得你很特别。”

　　那天下午，他们聊了很久。他请她吃饭，作为“救命之恩”的答谢。她答应了。

　　第二张照片，是在法院后门的小巷子里。那家烧烤摊已经拆了，但照片还在。

　　那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他刚拍完一场淋雨戏，浑身湿透，却还要赶去另一个剧组。她给他买了热豆浆，逼着他喝完。

　　“你这样会把身体搞垮的。”她心疼地说。

　　“没办法，要赚钱。”他笑得很苦涩，“这个月房租还没交呢。”

　　她看着他被冻得发紫的嘴唇，突然说：“我请你吃饭吧。”

　　“不行，怎么能让女孩子请客。”

　　“那就AA。”她很坚持，“你要是不吃，我就不走了。”

　　最后，他们在那家烧烤摊吃了三十块钱的烤串。他吃得狼吞虎咽，她看得心酸。

　　“等我红了，请你吃大餐。”他说。

　　“好啊，我等着。”她笑。

　　第三张照片，是在公园的长椅上。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他刚试镜失败，心情很低落。她陪他在公园坐了一下午。

　　“也许我真的不适合这行。”他说，“跑了三年龙套，连个像样的角色都捞不到。”

　　“不要放弃。”她握住他的手，“你有天赋，只是缺少机会。机会一定会来的。”

　　他看着她温暖的手，突然问：“蓝淼，如果我一直红不了，你会看不起我吗？”

　　“怎么会？”她很惊讶，“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职业，也不是你能不能红。”

　　那天，他吻了她。在夕阳下，在长椅上，生涩而真诚。

　　那是她的初吻。

　　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

　　一张张照片，记录着那个夏天的点点滴滴。他们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逛街、看电影、吃路边摊。他给她讲剧组趣事，她给他讲法律知识。

　　他说要给她写歌，她说要当他的法律顾问。

　　他们规划着未来，虽然那个未来看起来很渺茫。

　　最后一张照片，是分手前一天拍的。在火车站，她要回学校，他要进组。

　　他们拥抱，说再见，约定下次见面。

　　谁也不知道，那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一周后，她提出了分手。

　　照片到这里就断了。之后是六年的空白，然后是现在。

　　蓝淼抚摸着这些照片，眼泪一滴滴掉在相册上。

　　那个夏天那么短，却那么美好。

　　美好到她用了六年时间，才敢重新回忆。

　　相册的最后一页，她贴了一张现在的照片——在医院病房，她握着他的手，他安静地睡着。

　　下面写了一行字：“错过的夏天，用余生补回来。”

　　生日当天，她把相册送给千迦。

　　千迦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他一页页看下去，看得很慢，很仔细。

　　看到最后，他的眼睛红了。

　　“你怎么还留着这些照片？”他的声音有些哑。

　　“舍不得删。”蓝淼说，“虽然不敢看，但舍不得删。”

　　千迦合上相册，把她拉进怀里。

　　“谢谢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你记得，谢谢你回来。”

　　那天晚上，千迦的生日宴很简单，只有几个好朋友——艾琳、肖初冉、陈宇，还有工作室的几个核心成员。

　　大家吃饭、聊天、切蛋糕，气氛温馨。

　　肖初冉送了千迦一块名表，艾琳送了一套定制西装，陈宇送了一支钢笔。

　　但千迦最珍视的，还是蓝淼那本手工相册。

　　“这可是无价之宝。”他对朋友们说。

　　切蛋糕时，千迦许了愿。

　　“许的什么愿？”肖初冉问。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千迦笑，却看向蓝淼。

　　蓝淼知道，他的愿望里有她。

　　饭后，大家各自回家。蓝淼和千迦并肩走在小区里，秋夜的凉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淼淼。”千迦突然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蓝淼愣住了：“那个公园？”

　　“嗯。”

　　公园还是那个公园，但已经重新装修过，长椅换了新的，树也长高了。

　　他们坐在曾经坐过的位置上，看着夜空。

　　“那天，我就是在这里吻了你。”千迦说。

　　“我记得。”蓝淼轻声说。

　　“那时候我很紧张，手心都是汗。”千迦回忆，“怕你拒绝，怕你觉得我唐突。”

　　“但我没有拒绝。”

　　“是啊，你没有。”千迦握住她的手，“蓝淼，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个夏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现在知道了。”

　　“即使后来我红了，拿了奖，赚了钱，都没有那个夏天快乐。”千迦说，“因为那个夏天有你。”

　　蓝淼靠在他肩上：“我也是。后来我当上了律师，有了自己的事业，但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现在我知道了，缺的是你。”

　　两人静静坐着，听着秋虫鸣叫，看着星星闪烁。

　　时光仿佛倒流，又仿佛静止。

　　“淼淼。”千迦轻声说，“我们结婚吧。”

　　蓝淼的身体僵住了。

　　“不是现在。”千迦赶紧解释，“是计划。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有一个家，想和你共度余生。”

　　蓝淼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害怕，没有犹豫。

　　“好。”她说，“我们结婚。”

　　千迦的眼睛亮了，像盛满了星星。

　　他吻了她，在这个他们初吻的地方，在这个他们重逢的季节。

　　这一次的吻，不再青涩，不再犹豫，充满了确定和承诺。

　　错过的夏天，终于回来了。

　　以更成熟的姿态，以更坚定的决心。

　　余生很长，但他们会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