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胆小鬼》三水一尘

15、第15章

　　生日后的第二天，蓝淼接到律所行政的电话。

　　“蓝律师，付律师的遗物整理完了。有些私人物品，您看是您来处理，还是我们处理？”

　　“我来吧。”蓝淼说。

　　下午，她回到律所。师傅的办公室还保持着原样，门上贴着的“付明律师”名牌还没有摘掉。

　　推开门，熟悉的书卷味扑面而来。师傅的书桌很整洁，文件都分门别类放好。墙上的书架摆满了法律书籍，还有几张合影——有师傅和师母的，有师傅和女儿的，还有一张……是她和师傅的毕业照。

　　照片上，她穿着硕士服，师傅站在她身边，笑容欣慰。

　　蓝淼的眼眶又湿了。

　　行政助理小赵搬来一个纸箱：“蓝律师，这是从付律师抽屉里整理出来的私人物品。其他的文件和案件资料，已经按规矩存档了。”

　　“谢谢。”蓝淼接过纸箱。

　　纸箱不重，里面是一些零碎物品：老花镜、钢笔、茶罐，还有几个信封。

　　蓝淼坐在师傅的椅子上，一件件拿出来看。

　　茶罐里还有半罐茶叶，是师傅最喜欢的龙井。钢笔是师母送的生日礼物，师傅用了十几年。老花镜的镜腿有些松了，师傅总说要去修，但一直没时间。

　　最后，她拿起那几个信封。

　　第一个信封里是师母和女儿的照片，还有一封信。蓝淼没有打开，这是师傅的家书，她不该看。

　　第二个信封里是一些票据和名片。

　　第三个信封很厚，上面用钢笔写着：“给淼淼。”

　　蓝淼的心跳加快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信纸，还有一个小盒子。

　　信是师傅的笔迹，日期是她和千迦重逢的那天。

　　【淼淼：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不要难过，人生总有离别，我能教你的最后一课，就是如何面对失去。

　　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但总觉得时机不对。现在写在这里，希望你能看到。

　　首先，关于千迦。】

　　蓝淼的手指微微颤抖。

　　【四年前，千迦通过朋友找到我，说要请法律顾问。见面那天，他开门见山地说：“付律师，我听说您有个徒弟叫蓝淼，我想请她做我的律师。”

　　我很惊讶，问他为什么。他说：“她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想用这种方式靠近她。”

　　那时我才知道，你们曾经在一起过。

　　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你。他说，他怕你还在生气，怕你不想见他。

　　于是我答应了，但提出了条件：第一，不能告诉你他点名要你；第二，要尊重你的意愿，不能强迫你见面。

　　这四年，我看着千迦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演员，成长为今天的顶流。我看着他在每个你代理的案件胜诉后，偷偷高兴的样子。我看着他想见你又不敢见的纠结。

　　淼淼，千迦是个好孩子。他真诚、努力、重感情。他等了你四年，没有怨言，只是默默努力，想成为一个配得上你的人。

　　我知道你心里有他，只是害怕。你害怕他的世界太耀眼，害怕自己不够好，害怕重蹈覆辙。

　　但淼淼，爱情不是计算配不配，而是愿不愿意一起成长。

　　师傅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你师母多相伴几年。所以看到你们明明相爱却错过，我很心疼。

　　如果可能，给彼此一个机会。不要因为害怕而放弃幸福。

　　其次，关于你的职业。】

　　蓝淼擦了擦眼泪，继续往下看。

　　【你是我最骄傲的徒弟。专业、认真、有正义感。但你太要强，总想把所有事都做到完美，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好。

　　淼淼，你已经很优秀了。要相信自己的判断，要敢于做决定。

　　我留给你10%的律所股份，不是施舍，是认可。你值得。

　　如果你想独立，我支持。如果你想留下，我也支持。无论你选择哪条路，记住：做你认为对的事，不要被别人的眼光束缚。

　　最后，关于人生。】

　　【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要勇敢去爱，勇敢去闯，勇敢做自己。

　　师傅不能陪你了，但师傅相信，你会过得很好。

　　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当你的师傅。

　　保重。

　　师傅付明】

　　信到这里结束了。

　　蓝淼早已泪流满面。她把信纸抱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师傅的温度。

　　许久，她才平复情绪，打开那个小盒子。

　　里面是一枚戒指。很简单大方的款式，镶着一颗小小的钻石。

　　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这是你师母留下的，她说如果有一天你结婚，让我转交给你。现在，它属于你了。”

　　蓝淼拿起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正好。

　　她看着戒指，又哭又笑。

　　师傅，你什么都想到了。

　　连我的幸福，你都提前安排好了。

　　她把信和戒指收好，抱着纸箱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陈宇正好经过：“淼淼？你怎么哭了？”

　　“没事。”蓝淼擦掉眼泪，“师兄，我决定独立了。新律所的名字，就叫‘淼呈’。”

　　陈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名字。需要帮忙尽管说。”

　　“谢谢师兄。”

　　回到千迦的公寓，蓝淼把师傅的信给他看。

　　千迦看完，沉默了许久。

　　“付律师……都知道了。”他轻声说。

　　“嗯。”蓝淼点头，“他一直都知道，一直在帮我们。”

　　“他真是个好人。”千迦说，“可惜，没能当面谢谢他。”

　　“他在天上会看到的。”蓝淼靠在他肩上，“师傅说，要我们幸福。”

　　“我们会的。”千迦握住她的手，看到了那枚戒指，“这是……”

　　“师母留下的。”蓝淼说，“师傅说，等我结婚的时候给我。”

　　千迦的眼睛亮了：“那……你愿意戴着它，嫁给我吗？”

　　“愿意。”蓝淼笑着说，“但不是现在。等新律所稳定了，等我们都准备好了。”

　　“好。”千迦吻了吻她的额头，“我等你。”

　　那天晚上，蓝淼梦见了师傅。

　　梦里，师傅还是那样温和地笑着，对她说：“淼淼，要幸福啊。”

　　她用力点头：“我会的，师傅。”

　　醒来时，天已微亮。千迦还在睡，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里充满了平静和力量。

　　师傅，你放心吧。

　　我会勇敢，会幸福，会成为一个让你骄傲的人。

　　新的一天开始了。

　　新的生活，也开始了。

　　新律所的筹备进入最后阶段。蓝淼每天忙得连轴转，选址、装修、招聘、宣传……每件事都要亲力亲为。

　　千迦的电影也杀青了，开始进入宣传期。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常常好几天碰不上面。

　　这天晚上，蓝淼加班到十点才回家。进门时，发现千迦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煮面。

　　“回来了？”他回头看她，“饿不饿？给你也煮一碗？”

　　“好。”蓝淼放下包，走到厨房，从背后抱住他，“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宣传期告一段落，可以休息几天。”千迦把面盛出来，“倒是你，最近瘦了。”

　　两人在餐桌边坐下。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但吃得很香。

　　“淼淼，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千迦突然说。

　　“什么事？”

　　“我想公开我们的关系。”千迦认真地说，“不是现在立刻哦，是我上次说过的那个慈善晚宴，我想请你做我的女伴，正式亮相。”

　　蓝淼的手顿住了。

　　公开。这意味着他们要面对媒体的狂轰滥炸，要面对粉丝的各种反应，要把私生活暴露在公众面前。

　　“你害怕？”千迦问。

　　“嗯，感觉现在太忙了，没有精力去应对更多的事情。”蓝淼诚实地说，“但更多的是……还没准备好。”

　　“要准备什么？”

　　“心理准备。”蓝淼说，“公开之后，我们的生活就完全不一样了。出门会被拍，吃饭会被拍，连逛超市都会被拍。我不想我们的生活变成一场表演。”

　　千迦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但淼淼，我们不能永远躲躲藏藏。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想牵你的手走在阳光下，想向所有人宣布，你是我的爱人。”

　　蓝淼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有期待，有坚定，也有对她反应的担忧。

　　她深吸一口气：“给我一点时间。等新律所开业了，等我站稳脚跟了，我们再公开，好不好？”

　　千迦沉默了几秒，点头：“好。我听你的。”

　　气氛有些凝重。蓝淼想转移话题：“对了，我爸妈说想见见你。”

　　千迦愣住了：“真的？”

　　“嗯。”蓝淼说，“我跟我妈说了我们的事，她想见见你。我爸……身体不太好，可能不太方便。”

　　“你爸爸怎么了？”千迦关心地问。

　　蓝淼的眼神黯淡下来：“心脏病，三年前做的手术，但恢复得不好。医生说……可能还要再做一次。”

　　千迦的心一紧：“需要多少钱？我可以……”

　　“不用。”蓝淼打断他，“手术费我已经攒够了。只是我爸年纪大了，手术风险高，他一直不同意。”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千迦问。

　　“不想让你担心。”蓝淼低声说，“而且……这是我家的事。”

　　“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千迦严肃地说，“淼淼，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你要学会依赖我。”

　　蓝淼的鼻子酸了：“我习惯了自己扛。”

　　“以后不用了。”千迦把她拉进怀里，“以后有我。手术费、医生、医院，我都可以帮忙。你爸爸就是我爸爸，我会尽我所能。”

　　蓝淼靠在他怀里，眼泪无声滑落。

　　这些年，她一个人扛了太多。父亲的病，母亲的焦虑，工作的压力，还有对他的思念。

　　现在，终于有人可以分担了。

　　“谢谢你。”她哽咽道。

　　“傻话。”千迦吻了吻她的头发，“周末我陪你回家，见见叔叔阿姨。”

　　“好。”

　　周末，两人开车回了蓝淼的老家。那是一个三线城市，距离北京三个小时车程。

　　蓝淼的父母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区里。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见到千迦，蓝妈妈很激动：“哎呀，真是电视上那个千迦！比电视上还帅！”

　　蓝爸爸坐在轮椅上，表情严肃地打量着千迦。

　　“叔叔好，阿姨好。”千迦很有礼貌，带来的礼物也很贴心——给蓝妈妈的围巾，给蓝爸爸的保健品，还有一堆水果和补品。

　　午饭是蓝妈妈做的，很丰盛。饭桌上，蓝妈妈不停地给千迦夹菜，问这问那。

　　千迦很有耐心，一一回答。

　　饭后，蓝爸爸把千迦叫到书房。

　　蓝淼很紧张，想跟进去，被妈妈拉住了：“让他们男人聊。”

　　书房里，蓝爸爸看着千迦，开门见山：“你对我女儿是认真的？”

　　“非常认真。”千迦说，“我想娶她。”

　　“你是大明星，她是普通女孩。你们在一起，她会承受很大压力。”

　　“我知道。”千迦诚恳地说，“我会保护她，尽我所能。”

　　“保护？”蓝爸爸苦笑，“淼淼这孩子，从小就要强。她妈身体不好，我又有病，她很小就学会了自己扛事。三年前我做手术，需要三十万，她一声不吭就凑齐了。后来我才知道，她白天上班，晚上接私活，整整一年没休息。”

　　千迦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原来那三年，她那么辛苦。原来她拼命工作，不只是为了事业，还是为了给父亲治病。

　　“叔叔，对不起。”千迦说，“如果我早点知道……”

　　“不怪你。”蓝爸爸摇头，“是淼淼不让我们说。她说这是她自己的事，不想麻烦别人。”

　　他顿了顿：“千迦，我可能活不了几年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淼淼。她太要强，太懂事，什么事都自己扛。我希望有个人能照顾她，能让她依靠。”

　　“我会的。”千迦郑重承诺，“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蓝爸爸看了他很久，终于点点头：“好。我相信你。淼淼交给你，我放心。”

　　从书房出来，蓝淼紧张地迎上去：“爸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小时候的事。”千迦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说你很乖，很懂事。”

　　蓝淼松了口气。

　　离开时，蓝妈妈拉着蓝淼的手，偷偷说：“这孩子不错，妈喜欢。”

　　回北京的路上，蓝淼问千迦：“我爸真的只说了我小时候的事？”

　　“还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千迦说，“淼淼，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们是恋人，是未来要共度一生的人，你要学会依赖我。”

　　蓝淼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轻声说：“好。”

　　车子在高速上飞驰。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

　　蓝淼靠在椅背上，突然觉得很累，但也很踏实。

　　这些年，她一个人走了太久，太远了。

　　现在，终于有人可以并肩了。

　　“千迦。”她轻声说。

　　“嗯？”

　　“慈善晚宴，我陪你去。”她说，“我们公开。”

　　千迦猛地转头看她：“真的？”

　　“真的。”蓝淼微笑，“我不怕了。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千迦把车停在应急车道，紧紧抱住她。

　　“谢谢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愿意为我勇敢。”

　　蓝淼回抱住他。

　　这一次，她真的不再害怕了。

　　因为爱，因为信任，因为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有他在身边。

　　公开就公开吧。

　　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