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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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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阮糍忐忑的注视中,魏持步入殿内。到距离阮糍不到十步远的位置,魏持脚步一顿。
大红婚服的男子看向阮糍。
阮糍只感觉魏持的视线像是一张网,将他牢牢锁住。还很不讲道理,连周围的空气都挤压出去。
阮糍和被网住的小鱼一样,扭着尾巴直想逃跑。
因此他极其细微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魏持好似没看到他的小动作,弯了眉眼,低声道:“过来。”
当啷。
阮糍反手扶着梳妆台,嫁衣袖子宽,不慎碰到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阮糍腿软地想往下面跪,可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
阮糍缓缓站直,压着腿抖,乖乖走到魏持跟前。
魏持像是新婚的丈夫,帮妻子理了一下碎发,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许是大婚流程繁琐,皇后看起来有些体力不支,要朕抱你过去吗?”
“不,不用。谢陛下。”阮糍说。
要不是担心头上的步摇被他甩出去,阮糍一定拼命摇头。
魏持听到他说谢,目光往他唇上一扫,没有说什么。
他们一起在床边坐下,掌事宫女将交杯酒端过来。
“请陛下、娘娘共饮合卺酒。从此恩爱不疑,永缔良缘。”
冰凉的酒杯拿到手中,阮糍只觉得有千斤重。不是金玉的酒杯多沉,而是他在害怕。
喝完交杯酒要做什么,当然是圆房。
可……可他是男子啊!
若是魏持发现,他今晚大概就会被关到监狱。
阮糍心中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大婚并非魏持本意,御史进言,魏持才换了婚服过来,婚礼只是走个形式,魏持并不愿意和他圆房。
阮糍在心中碎碎念。
魏持不想不想不想不想……
凭着这一丝希望,阮糍把自己的手臂,和魏持的绕在一起。
两人的距离拉近,阮糍嗅到魏持身上龙涎香的香气。他看到魏持的喉结滚动,把酒咽了下去。
烈酒入喉,阮糍轻咳两声,魏持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等他缓过来,魏持的手顺着后背往下,极其自然地揽住阮糍的腰——这是一个把人圈在怀里的姿势。
阮糍感受到腰上的温热,浑身后紧绷了,竭力压制颤抖。
偏偏魏持很温和,垂眸看他,温声道:“婚礼即成,你是朕的皇后。”
“别怕,没人能欺负你。”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低着脑袋在一旁的王福,听到魏持的自称,惊得差点跳起来。他可得赶快去准备热水了!
要知道今日原本的安排,魏持根本不会出现在凤栖宫,更别提进行婚礼流程了。
阮糍显然和王福想的不一样。
他乖巧地点头,应道:“谢谢陛下。”
这是魏持不知道他男扮女装,要是知道他是个骗子,那欺负他的人可太多了。那些狱卒就拿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挨个往他身上招呼。
他要什么?
恐怕要是从他身上取走一些什么。
眼睛、鼻子、耳朵、舌头?还是手指、手、手臂?
阮糍越想越害怕,别说亲近魏持了,不跑都是因为他腿软跑不掉。
阮糍神情乖巧,然而魏持揽着他的腰,他的紧绷一览无余。
魏持收回手,笑道:“皇后早些休息,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动听的了!
原来魏持是这么勤勉的帝王,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福听呆了,心说不能吧?他们娘娘的美貌,当真是国色天香。王福一路跟在魏持后面小跑,脸皱成包子,一不留神撞到魏持的后背上。
魏持停下来,淡淡睨来一眼。
王福当场跪了:“奴才该死!”
魏持:“皇后宫中布置如此简陋,你是有罪。”
王福当即明白过来:“奴才知道错了,请陛下放心,皇后的用度自然是顶顶好的,奴才这就去安排!”
魏持没再说什么,坐到轿撵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扶手上,轻轻摩挲一下。
然而入手的是坚硬光滑的木头,丝毫比不上他碰到的温软。
*
魏持离开,显然压在凤栖宫上空的乌云也跟着走了。
鸡汤热乎软烂,剁椒鱼头咸香麻辣,桃花粥甘美清甜……这顿晚饭香得阮糍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阮糍太久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只想吃得更多。
平日在阮府,他吃的是馒头、粥和咸菜。馒头冷硬,他要泡到没几粒米的粥里,再就着咸菜吃。
好在若是阮父在的时候,他能吃点热乎饭菜。
掌事宫女名叫茯苓,等吃完饭,茯苓帮阮糍将钗环取下,又要帮阮糍脱嫁衣。
阮糍连忙拦住茯苓的手,道:“我自己来就好。”
木桶备好热水,沐浴用的香膏等物也放在一旁。他让宫女们都出去,自己脱了衣裳泡到热水里。
好舒服。
阮糍趴在浴桶的边缘。
阮糍泡完澡,穿上茯苓准备好的寝衣。
为了男扮女装,阮糍必须加上布做的垫子。阮父花大价钱和大力气,专门在凤栖宫安排了人,来帮阮糍换洗。
阮糍穿好后将自己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认没有破绽,才让宫女们进来。
翌日,凤栖宫凉亭。
阮糍捧着酥山的小碗,吃荔枝酥山。
成功度过大婚的夜晚,并且最后吃到好吃的食物,阮糍感到满足和放松。但这种放松,在第二天来临戛然而止。
后面还有很多天。
一边吃冰冰甜甜的酥山,阮糍边分析当前的状况。
魏持不知道他的身份,大婚那晚给了他承诺。这承诺和水中月一样,一捧会碎掉。阮糍只能告诉自己,只要身份不穿,水中月在,那他暂时是安全安稳的。
那么在这层安稳下,他要怎样做?
他现在的身份是皇后,应当做皇后做的事。
“茯苓。”阮糍道,“我初入宫中,很多事都不知道。劳烦姐姐告诉我,我应当做些什么。”
虽然交流不多,但阮糍感觉的出来,他的这位掌事宫女性情沉稳。
茯苓思索片刻,道:“娘娘,原本寿康宫有太妃居住,今上登基后都让人搬到皇家别院。寿康宫无主,您自然不容侍奉谁。”
“内务府诸事,一直都是王福王公公管理,无需您劳心费神。”
茯苓的身份,并不只是凤栖宫掌事宫女。她思索昨日魏持的态度,斟酌道:“娘娘在宫中,品茶、赏花,总之做些自在的事就好。”
“在这些事之余,娘娘再对陛下多些关怀,那便极好了。”
他吗?
阮糍一想,是茯苓说的这个道理。
他是皇后,当然要关心魏持。
阮糍点点头,问:“如何关怀?”
这茯苓可答不上来,环顾一圈,道:“奴婢给娘娘寻个人来。”
阮糍在凉亭乘凉,凤栖宫里有些琐碎的动静。因为一早王福过来了,领着人在宫里布置。
名家字画、古董花瓶、鎏金屏风……阮糍倒是有些期待,等王福走后,凤栖宫会布置成什么样。
原本已经足够奢华,再布置那大概是金子窝吧?
阮糍还挺喜欢金子窝的。
虽然不是他的,但看着心情也会好。
王福过来后道:“禀娘娘,关怀陛下,您可以从日常着手。比如天热,准备些冰饮给陛下送去。御花园荷花正好,娘娘也可邀请陛下同游。”
王福顿了一下后,道:“娘娘,奴才愚见,您问奴才的事,陛下更愿意您亲自去问他。”
新婚夜,魏持竟然没在皇后宫中留宿,表面看起来帝后不睦。可在场的无论是王福还是茯苓,都清楚阮糍进宫后发生什么。
哪里是不睦,至少是护着的。
王福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他都以为要叫热水了,结果陛下却走了。
走了?
啊?
阮糍听了王福的话想,他才不要去找魏持,躲都来不及。
阮糍手中并无多少银钱,不能赏人,让小厨房做了酸梅汤给王福他们。夏日按照皇后的份例,送来的冰果之类的不少,阮糍吃不完,都分给宫里的人。
王福说的阮糍放心上,让小厨房做冰饮,做好了再让宫女送到御书房。
*
“陛下,娘娘的凤栖宫重新布置了。娘娘偏爱些小巧玲珑的物件,风铃、茶宠、玉猫镇纸。”王福道。
魏持在看奏折,眼也没抬,道:“那支孔雀步摇呢?”
王福低着头,额头上多了一层汗。
说是让他布置宫殿,可簪子首饰可是添置了一番。
说起来那些簪子、手镯、耳环哪个不是做工精良,价值千金。可那些精致的首饰,阮糍实在是没多少兴趣。
王福只得道:“娘娘拿起簪子,手指拨弄了一下珠玉做的孔雀翎,让人好好收起来放进去,没有佩戴。”
要说他们娘娘是真貌美,随手拨弄的时候,好些个小太监看呆了。王福心想,只有这样漂亮又华丽的步摇,才配得上他们娘娘。
王福明显感觉到,他说完“没有佩戴”,殿内的气压都低了几分。王福赶忙说:“但娘娘问如何关怀陛下,显然是对陛下十分上心的。奴才走之前,听到吩咐厨房做冰饮,回头给陛下送来。”
魏持抬起眼,视线离开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