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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25年 夏 ...

  •   民国十四年春,我与祝瑾昕结婚了,金陵城中无人知道,却都曾为我们喝彩。

      祝家需要祝瑾昕,若是被祝宗年知道我们结婚,定会更加刁难她,她是金陵的秦淮河,我不能自私的占为己有,可我也不想婚事这般潦草。

      “不如我们一起唱出《牡丹亭》?”祝瑾昕道。

      戏中佳人配才子,戏外才子配佳人。

      我演杜丽娘,她扮柳梦梅,我们还特意将柳杜再续前缘的戏服换成了红色。台下的看客皆为台上“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的真情鼓掌喝彩,无人知晓戏外的我们也在众人的见证下缔结良缘。

      成婚后我搬进了祝家别院,传言说我被祝家小姐包了去,我们却并不理会,我照旧每日登台,她仍是空了就来捧我的场,没过多久这些流言蜚语竟然散了,后来我才知晓这些都是祝宗年的手笔。

      眼见快要入夏,这几日的天却总是阴闷着,连带着书房内的气氛也更焦灼沉闷。

      “你怎知盐船走私的账目?”

      书房内传来祝宗年的声音,我顿住欲走进去的脚步,端着燕窝站在门前。书房的门未关严,留出一条缝隙,透过去能看到祝宗年举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

      “三年了,再愚钝的人也该把你那些烂账翻个底朝天了。”

      祝瑾昕将怀表抵在桌上,面上虽带着笑意,却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是不是该夸叔父有胆识呢?”

      她随手翻开账簿,每翻一下祝宗年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二叔可知道这‘川盐济楚’的旧例?当年曾国藩打长毛,朝廷特许川盐入楚,如今军阀割据,这盐道上的猫腻可比戏文里唱的还多。”

      她用指尖在账本上勾画,仿佛那是通往宝藏的地图。

      “走私的第一批盐是我归国前一年,我回来后父亲有意让我接手祝家产业,你知晓后便在背地里给我使绊子,招人四处坏我名声,就是怕走私的事情暴露。”

      “那会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怕。只可惜你的手下坏了你的好事。”

      那块怀表被她的指尖轻敲,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了祝宗年的心上。

      “蜀盐经天堑到达镇江,再送到洋人手里,让我猜猜这批送出去的盐是什么盐呢?”

      她挑了挑眉,故意道:“哦,原来是军盐。”

      祝宗年面如菜色,手紧紧地攥着檀木椅的扶手。

      “你想怎么做?你要是敢上报,不只是我,整个祝家都得完!”

      “叔父不用威胁我,现下都在打仗争地盘,盐可是重要军资,如果我主动把你交出去,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办的。”

      “你!”

      “所以,叔父愿不愿意同我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祝宗年应是没想到祝瑾昕会给他一条选择的路,有些惊诧。

      “告诉我北洋军需处的暗桩。”

      “我凭什么和你做交易?”

      “因为你没得选。叔父你知道的,凭我的本事,哪怕你不说,我把你送进去之后照样有法子查出来。”

      祝瑾昕指尖轻点账本,轻笑一声,将怀表收入口袋。

      “好,我告诉你。”

      当夜暴雨如注,我跟着祝瑾昕上了秦淮河上的画舫,一同在船上的还有陌生的一男一女。

      “这页记录的‘祥记米行’,就是北洋军需处的暗桩。”

      她展开手绘的盐道地图,用手指在上面圈画,表情严肃。

      “这批盐要运往浦口的兵工厂,但西北的军队准备过江。”

      “那我们该怎么做?”

      听完祝瑾昕的话后,男子眉头紧皱,几人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过江只是一个烟雾弹,他们想截断我们祝家的盐船。”

      “明日我去趟码头,你们带人将盐袋换掉,后天会有法国的船队到达,我们再趁机把盐塞进船舱。”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我:

      “阿衿,明日你去趟城南的孤儿院,找院长拿我要的东西。”

      “好。”

      我们命运的齿轮在暴雨如注的夜里开始转动。

      第二日,我去了城南孤儿院。

      院长是祝瑾昕留洋时的同学,是个操着一口流利中文的法国女人。

      “这是瑾昕要的东西。”

      她将一个皮箱递给我,临走前她还托我给祝瑾昕带话:

      “麻烦你告诉瑾昕,孩子们都很好,也很想她,有二十三个新孤儿。”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我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转达。

      我将皮箱放回祝家后便赶往了码头。

      赶到时,盐袋已经换的差不多了,我便去寻祝瑾昕。

      刚走到码头仓库外,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些东洋人占我河山,打我同胞,行迹之恶劣令人发指!如若我们今日不罢工抗议,明日那些拳头鞭笞将落到我们身上!”

      那声音铿锵有力,每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她就是这样勇敢无畏、心怀大义的女子,在她心中国之重大于家。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今日竟轮到一个女子在此处给我们演讲。”

      有人不屑地笑出声,仿佛这一切是一场闹剧。

      “女子又如何?你的母亲不是女子?”

      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箭矢,那人被噎半晌后才又开口,道:

      “女人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哦?那你又上得台面?论文,你识的字读的书懂的理未必有我多;论武,你空有一身蛮力而我能刚柔并济,你也未必打的过我;论心胸眼界,我敢站在此处反抗压迫,为我国土、同胞发声,你却不敢将怒火对准东洋人只在乎我是女子,这不是高下立判吗?”

      “我是盐商祝家的女儿,同样也是诸位的同胞,我欲尽我之力挽大厦之将倾,诸位呢?”

      随后是众人同她一起振臂高呼,声之有力欲冲云霄。纱厂罢工,众人抗议,欲掀翻这昏天黑地,升起黎明。

      我将箱子交给祝瑾昕,并转达了院长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她听完后神情却意外的轻松了些许。

      “把箱子打开吧。”

      我将箱子打开,未曾想箱子中竟是那日我们同台共演《牡丹亭》的戏服。

      “我请卡洛琳帮忙改了改,你试试。”

      祝瑾昕将戏服递给我,我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袖口处新绣上的我的名字,问她:

      “这套戏服你竟还留着?还绣上了名字。”

      “戏服绣上了名字就是认了主,若是百年后黄泉碧落再相见,哪怕饮了孟婆汤我也能认出你。”

      她语调轻松,似是玩笑,眼神中却满是认真,仿佛我们真的经历过一场生死轮回。

      “那你便站在原地,等我去寻你。”

      我也应她,不是玩笑而是发自心底的许诺,未曾想却是一语成谶。

      后来我才知晓,那套戏服暗藏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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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戏台新开,诸位看客且来听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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