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生花》人间体验

4、第 4 章

　　归墟观，清晨。
　　林栀是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的。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想躲避第十九大道清晨必定会响起的垃圾车轰鸣和隔壁邻居的叫骂声。但预想中的噪音并没有出现，鼻尖萦绕的也不是霉味，而是一股淡淡的、好闻的沉香。
　　她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淡青色的纱帐，晨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洒进来，在古朴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原来……不是梦啊。”
　　林栀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疼的。
　　昨天那个白衣胜雪的仙人师父，那支名为“初音”的玉笛，还有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的痛楚，都是真的。她真的离开了那个烂泥塘，来到了云端。
　　床头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崭新的衣物。
　　不是道袍，而是一件素白色的丝绸长裙，袖口绣着几朵极淡的兰花。
　　林栀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件裙子，指尖颤抖。这种布料她在全息广告里见过，叫“天蚕丝”，据说一寸布料的价格抵得上她家三年的生活费。
　　她迫不及待地换上了这件裙子。
　　走到铜镜前时，她愣住了。
　　镜子里的女孩穿着白裙，长发披散，虽然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显得有些干瘦，脸色也带着菜色，但那眉眼间的轮廓，在晨光中竟然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清丽。
　　“真好看……”她喃喃自语，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
　　但这件裙子似乎……稍微大了一点点。腰身处空荡荡的，袖子也长了一截，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她不知道的是，这件裙子的尺寸，是按照二十四岁的林初音的身材剪裁的。
　　“醒了？”
　　门外传来谢无妄清冷的声音。
　　林栀吓了一跳，慌忙整理好裙摆，跑去开门：“师父！我醒了！”
　　门外，谢无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清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他看着穿着白裙的林栀，目光在那个略显宽大的腰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但很快被温和掩盖。
　　“尚可。”他淡淡评价道。
　　林栀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袖子：“师父，这衣服……好像有点大。”
　　“是你太瘦了。”谢无妄走进屋，将托盘放在桌上，“从今日起，你要按时吃饭，不可挑食。归墟观不养闲人，也不养病鬼。”
　　林栀看着那碗粥，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坐下来，拿起勺子刚想大口吃，却突然想起昨天师父教她拿笛子的严厉模样，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她学着记忆中那些全息剧里大家闺秀的样子，小口小口地抿着粥。
　　虽然粥很淡，甚至有点苦（加了药材），但她吃得很香。因为这是师父给她做的。
　　“吃完后，来后山的‘洗髓池’。”谢无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一些，“你体内浊气太重，需要药浴洗髓，方能开始修行。”
　　“是，师父！”林栀眼睛一亮。洗髓？是不是像小说里那样，洗完就能脱胎换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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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墟观·后山禁地】
　　所谓的“洗髓池”，是一方也是在天然岩石上开凿出来的温泉。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白色雾气，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林栀穿着白色的里衣，战战兢兢地走进池水中。
　　水温微烫，接触皮肤的瞬间，那种酥麻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低呼出声。
　　“忍着。”
　　谢无妄背对着她站在岸边，手里拿着一个类似罗盘的古铜色仪器，“这是在剔除你骨血里的杂质。若是连这点痛都受不住，何谈逆天改命？”
　　“我不怕痛！”林栀咬紧牙关，将整个身体都浸入水中，只露出一颗脑袋。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药力渗入四肢百骸，幻想着自己正在变得冰肌玉骨。
　　然而，在水面之下，她看不见的地方——
　　无数微米级的银色机械虫正从池底的孔洞中涌出，顺着毛孔钻入她的皮肤。那不是什么中草药，而是无妄科技最高机密的**“纳米侦测单元”**。
　　【同一时刻，谢无妄的视网膜投影】
　　原本古色古香的风景在谢无妄（博士）的眼里瞬间变成了一张精密的人体结构图。
　　无数红色的数据流在林栀的骨骼全息图上疯狂跳动。
　　“扫描开始。”
　　“骨密度：0.8（严重营养不良），需注射钙质强化剂。”
　　“面部骨骼对比：眉骨偏低0.3mm，下颌角偏宽0.5mm，鼻梁高度不足。”
　　“声带分析：音色匹配度65%，过于清脆，缺乏沉稳。”
　　岸边的谢无妄看着那一行行刺眼的数据，眉头紧锁。
　　“这就是原生种的劣根性。”博士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冷冷响起，“太粗糙了，简直是一块废料。如果不进行外科手术微调，光靠养，养十年也成不了林初音。”
　　“她还小，还在长身体。”道长的声音在脑海里反驳，带着一丝不忍，“而且，手术太疼了。”
　　“疼？”博士嗤笑一声，“昨晚你在大雨里救她的时候，怎么没嫌她脏？既然把她带回来了，就要对‘项目’负责。别忘了，初音还在那个冰冷的虚空里等着我们。”
　　提到“初音”二字，道长的反驳瞬间哑火。
　　他看着池水中那个因为疼痛而脸色苍白、却依然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声音的女孩，眼中的温情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牺牲”的冷酷。
　　“林栀。”他开口，声音穿透雾气。
　　“在……师父。”林栀颤抖着回应。
　　“感觉如何？”
　　“很……很暖和。”林栀撒了个谎，她不想让师父觉得她娇气。
　　“很好。”谢无妄转过身，不再看她，“今晚开始，我会传你内功心法。记住，这套心法运行之时，必须心如止水，不可有大喜大悲。”
　　所谓的“内功心法”，其实是一套**“脑波镇静程序”**的引导语。长期修习，会慢慢抹平一个人的情绪波动，让她变得安静、忧郁、顺从——就像生病后的林初音一样。
　　“是！”林栀在水中用力点头。
　　她看着岸边那个朦胧的白色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激。师父为了给我洗髓，竟然亲自护法这么久。
　　【数据更新】
　　“项目：初音重塑”
　　“第一阶段：数据采集完成。”
　　“骨骼矫正手术方案：已生成。预计执行时间：三个月后。”
　　微风吹过，卷起岸边的几片落叶。
　　林栀在水中闭着眼，做着关于未来的美梦。而岸上的神明，手里拿着那份刚刚生成的“手术单”，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虚拟界面，最终，将其保存进了加密文档。
　　这是她在这个“桃花源”里的第一夜。
　　也是她作为“林栀”活着的，最后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