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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怎么昨天是分手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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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很乖,听着主人的话,马不停蹄往前奔。
卫鹤目送一段时间,直到看不见马影,才放心地回城。
他慢悠悠走在街头巷尾的房顶,笑纳了整个京城的布局,中心被一条河流拦断,水运便利。卫鹤朝皇宫走去,
直觉告诉他,皇帝在皇宫。
这一次,就交给直觉好了。
卫鹤将剑拿在手中,勾头将留阳的剑穗挂上,打了个死结。横举到眼前,晃了晃,两串剑穗,有些拥挤了。
展明煜的剑叫——昔乾。
昔乾,虽然及不上留阳、去月,却也称的上是好剑,中上品。卫鹤头一次离留阳那么远,有些黯然神伤。自姐
姐送他留阳,很少离身。
他矗立在昭阳殿顶端,一如那日的卫青霓,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长风好去,吹得卫鹤衣袍猎猎,红衣游动在空中。
卫鹤从昭阳殿正门坠落,在空中翻了个身,没看见沈玄湛。
这次宫中人可多了,宫人宦官惊恐地盯着卫鹤。在别人眼里卫鹤像鬼魂一样,悄无声息就潜入宫中。
卫鹤忽视那些人,叹了口气,重新跃上房顶。他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该魂归何处。
沈玄湛移至东宫偏殿,等着卫鹤,四处潜伏着弓箭手。
昨夜他身中数剑,屏息躲过卫鹤的探查,可惜了,他就是命大,活了下来。沈玄湛回味着昨夜,若他有把趁手的武器该有多好。
沈玄湛还在吐血,他又在幻想了,幻想自己拿了把趁手的武器、在合适的年纪,和卫鹤比一场。
他爽得吐了口血,身边的宦官急得不行,太医也在一边冷汗直流。
沈玄湛边吐血边道:“公主醒了没。”
“禀陛下,还没有。”
“陛下,您莫要剧烈地晃动了!”太医焦急道。
沈玄湛去看过沈安了,也看见了那些痕迹,想到这里,又是一口血溢出。
“若她现在醒了,再打晕就是。”
他精心培养的那些护卫,一夜间死了大半,后生可畏。沈玄湛又是遗憾又是痛恨的,他深呼一口气,笑道:“怪物。”
怪不得能次次胜利,简直是人形兵器,沈玄湛忮忌极了,就算在他最巅峰时,实力有没有卫鹤六分都不好说。
既然连他都伤不了卫鹤,那么只能靠人数取胜了。
这次万箭齐发,他不信一支都射不中。
沈玄湛闭上眼睛,静静等候着。只要射下卫鹤后,一定要把那颗头颅砍下才安心。只要闭起眼,又是卫鹤那双狠辣的眼睛。
沈玄湛嘴角咧开,心情很好。他托着腮,闭目笑着,怎么还不来。
沈玄湛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打桌子,咚咚咚的,难压兴奋。
卫鹤孤身行至东宫,走到一半,将昔乾的剑鞘丢了。他拖着长剑,划过砖头,抱着必死的决心。
人很多,多到卫鹤感知不出具体的数量。
无论如何,沈玄湛一定在东宫里。卫鹤停下步子,早知这样,就不送沈安回来了。
死在这,会脏了她的地。
卫鹤深深感受到自己的自私了。
但他不会回头,若回了头,就再也没有赴死的勇气了。他怎么能苟活,父亲、姐姐……
他又往前走,再走一段距离就要到敌人攻击范围内了。
本来也没想活。
卫鹤微微抬起昔乾,挡下一支羽箭。
沈玄湛听见箭声,骤然睁眼,喊道:“抬朕出去看。”
“陛下……”
不管太医怎么哭闹,沈玄湛还是没改变主意。
可怜那些宦官了,要抬这么沉的东西。
沈玄湛连同身下那把沉重的椅子,一起坐到过道中,笑看向前面的少年,道:“卫鹤。”
卫鹤徐步走着,老远瞧见他,读出唇型,弱声回道:“陛下。”
语毕,奔向沈玄湛。
鲜红的衣袍随着他飘舞、飞扬,宛若盛放的花。
箭矢不是如雨了,真的是一场箭雨,天罗地网、无处可逃。卫鹤莽冲过去,不能回头,纵使他能挡住无数支箭,却无济于事。
只要一支箭射中,他就完了。
卫鹤不得不停下抵御,恍惚间回到了战场,想到了父亲。
他死命挡住箭矢,这可比敌寇的箭毒多了。卫鹤情愿死在西北,从未回京过。
箭雨铿锵有声地砸在昔乾身上,听得人心惊胆战。
昔乾断了,毫无征兆的。
也是这一瞬息间。漫天羽箭袭来,狂风过境,此起彼伏破空声。
卫鹤被数十支箭射中,扎成了刺猬。眼里也射进一支,污血滚滚流出,世界皆是猩红的。身体面积大,多数射在身上了,卫鹤还是笑着的。
从没这么轻松过。
因为还有些后悔埋在深处,没有暴露出来。
他认了,丢弃剑,喃喃道:“不好意思,明煜。”
弄断了昔乾。
昔乾掷地有声,清脆悦耳。
又是一场箭雨,有数支箭从卫鹤脖子中穿过,全身上下已经插无可插了。
他跪下、倒下,再起不来。
死得轻飘飘的,像是丑角,配不上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对不起,弄脏了这地。
卫鹤死在东宫的过道里。
死状怖人,光是眼眶中就射进三四支,好在头骨很硬,天灵盖中没有箭矢。
血汩汩流出,发上沾红。身体像临死前的虫子一样,发颤、抽搐。
沈玄湛身后的人都闭上眼,不忍去看。而沈玄湛自己,未曾眨过一下眼睛。
沈玄湛感叹道:“多好的人,这样死了。”
他很平静,平静地淤出血,继续道:“追谥“武襄”,国丧七日。将军府依旧空着,时常命人清理。将卫鹤葬他姐姐旁边。”
宦官颤栗道:“是。”
沈玄湛艰难起身,不顾太医阻拦,道:“朕去看看他。”
他一步一步挪向活人做就的箭靶子,蹲下身,替卫鹤取出眼中的箭,再摸了摸那颗头颅,柔声道:“好孩子。”
年少的沈玄湛,做梦都想成为卫鹤。
他看着卫鹤,就像看见梦中的自己,如今大梦一场,也算醒了。
宦官们跪在沈玄湛后面,看着这无比奇特的一幕。
沈玄湛一支支箭拔了出来,眼中多了几分凄然。
所有的箭取出后,这千疮百孔的尸体初具人形,勉强能认出是人吧。
年少冲动啊,沈玄湛叹道。
命人清理了过道,停尸七日,再下葬。
直到午后,沈安才醒。她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天花板,又四下看看,怎么回宫了。
沈安全身酸痛,尤其是腰间、下身……她后知后觉感到羞涩,拿被子捂住脸,昨夜到底做了什么。她捂了一会,思考着该怎么给卫鹤名分。
沈安起身,下了床,觉得有些渴了。
喝了些水,走出寝室。
日头狠毒,已是盛夏。莲花早就开过一轮了。
流光走了进来,道:“公主心情不错。”沈安点头,笑得很灿烂:“嗯。”
花会一夜凋零,云会一时飘散,所有的事物只有一瞬罢了。
谁知道明日会怎么样,人自然也会一夜就死。
造化弄人。
流光道:“陛下受伤了,你去看看么?”沈安奇道:“昨个不是好好的?”
“是啊,昨个还好好的。”流光微微笑。
赏脸去看看他好了,沈安这般想。
流光:“公主,你怎么回来的。”
“……别问那么多。”
沈安耳垂似乎在灼烧了。
她出了宫殿,来到过道处,闻到一阵腥味,皱了皱眉。不会是她自己身上的味道吧。
“流光,你闻到什么味了吗?”
“……没有。”流光摇头。
“嗯,我倒闻着一股血腥味。是死了什么猫啊狗吗?”
出了东宫,往来的人似乎又在忙碌丧事。昨日还是喜事呢,莫不是又死了什么妃子……
“流光,谁又死啦?”怎么这几日天天死人,地府都挤满了吧。
流光快哭了,她道:“我不知道。”
沈安看她那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毫不知情的样子。也许流光觉得她昨日大婚,今日说这些晦气吧。沈安笑了:“没事,我不忌讳这些。”
流光真不想说,她还是坚持:“公主,我真的不知道。要不咱回去吧,不去探望陛下了。”
“不行,我得给父皇留个好印象。”沈安拒绝,耳尖红了红,轻轻地,“只要我乖一些……”
再去提给他名分的事,美哉美哉。生米煮成熟饭了,大不了偷情!
沈安有些走不动了,她一直都很痛,一直在忍耐。
流光真的要哭了:“公主……”
“你怎么了,今日这么奇怪。”沈安感觉自己双腿都在抖,“罢了。我有些走不动了,那就先回去吧。”
沈安刚想走两步,又是一阵撕裂的痛楚。她扶着流光,开始怨恨。
算了,那种事情只能慢慢来,来日方长。多来几次应该不会这样了。如果会一直这么痛,那就再也不做了。
沈安面上又是一阵绯红……先回去养几日吧。
分明是国丧,东宫却和卫青霓那次一样,没有挂上白练。
沈安忽然心中空虚……他会不会提起裤子就跑人了。
“公主,驸马求见。”
沈安烦着呢:“不见。也别喊驸马了,直接叫名字吧。叫什么来着。”什么驸马不驸马的,一边凉快去,迟早给他休了。
沈安不见他,孟沓只好脸色惨白的回去了。
他一醒来,发现自己倒在喜房外,一拉开门,沈安也不见了。
孟沓看着乱糟糟的床差点晕过去了,强撑着自己出去找沈安。
那可好了,遍地尸体还没清理完。孟沓正好看见有人在收尸,他真的吓晕过去了。
一醒就匆匆忙忙赶来东宫继续找沈安。
沈安往榻上一躺,足足躺了二日。
奇怪的是,不仅沈玄湛没来看她,就是卫鹤也没来。沈安有些生气了,把她折腾的这么惨兮兮,居然连面都不露。
死哪里去了。
沈安叹了口气,叫流光进来,道:“流光,父皇怎么样了。”
“无大碍,只不过……”
“不过?”
“不能剧烈地动了,一旦累着便会咳血。”
“怎么这么严重?!”
沈安原以为是什么跌打损伤类的轻伤,怎么会是这种重伤。
她匆匆赶到皇帝行宫,一路上都是白条白布……看着那些晦气的布条,沈安都有些发怵。她稍稍停步,心跳很快,声音带着惊悚:“流光,谁没了?”
流光强颜欢笑:“公主,我真的不知道。”
“谁没了?”沈安第三次发问。
流光哪里敢说,硬着头皮:“真不知道。”
既然是国丧,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呢。只有沈安不知道而已。
沈安深吸一口气,道:“好,没关系、我不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