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心镜》冷tea

3、蝶影·取舍

　　三日后，灵蝶族族长竞选和任命大会准时召开。
　　“你觉得今日谁会胜出？”
　　两人并肩走着，鉴心突发奇想问了一句。
　　“她啊，知影。”
　　顺着小蝴蝶手指的方向，她看见了昨天那个唯一敢质疑神祗的蝴蝶，而对方好像也感受到了这一点，看向她却又偏偏生硬的撇过了头去。
　　“你有些失落？”
　　“还好吧，自从百年前你救了我以后，便如此了。”小蝴蝶到了台上低头玩着袖子上的飘纱，“原本我以为我们真的会一直做最好的朋友，一直陪伴在一起。”
　　第一关，第二关测试的都是灵蝶族的天赋和看家本领，不辜负小蝴蝶期待，知影果然撑到了最后阶段。而第三关，因为玄天使者莅临当场，便将最后一关交给了鉴心命题。
　　鉴心听后细细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最后一关，就看谁赢得过圣女。”
　　此话一出，参与过选拔的人及台下围观的人都议论纷纷。鉴心特别看了一下知影的表情，恍惚，纠结。
　　小蝴蝶也有些不可思议，但鉴心这句话一出，大局已定，她还是走了上去，毕竟这些年她也都是被人推着走过来的，多少能站的住。
　　最后一关的候选人一共三人，而知影足足等到了最后才上场。
　　台上小蝴蝶，身手敏捷，反应迅速。参与第三关的前两个人虽然也不疏于练习，但比起她的灵巧及天赋还是逊色不少，连赢两人的结局，几乎是鉴心和知影的意料之中。
　　鉴心饶有兴致的看着知影，见她脚步略微沉重的上了台，鉴心镜示——那人竟是天生的野心。
　　天生的野心！天生不喜欢违逆、天生不喜欢顺从、天生也会护短、也天生不论谁都能利用，比起后天来的野心更加坚韧，也算得上是难得一遇。
　　“表现的不错，只可惜你接下来的对手是我。”
　　知影下巴扬起，一副自己绝对不会输的表情，在许多灵蝶族人的眼里，她太过刻板，较真。但落在小蝴蝶眼里，她更多的只是傲娇而已。
　　“是啊，说起来我的法术还都是你教的。”小蝴蝶侧身站在原地回复道。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打到了一起，甚至是在小蝴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是许久未曾打过交道，小蝴蝶思绪有些恍惚，她始终记得在很早很早以前，她们不该是对手才对。
　　知影明显感觉出小蝴蝶未尽全力，而且心思很不集中，便忍不住用了全力，却也只是砍断了台上的围栏。
　　“你知道的，我不需要你让我。”
　　这句话让小蝴蝶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嘴角微微一笑，用尽全力出了一招，可好笑的是她们二人不约而同的用了一样的招式。
　　这场比武十分精彩，甚至已经不单单只是一场比武了。鉴心眼见两人交手的速度越来越快，底下的族人也开始感叹。
　　“想不到啊，圣女的法术竟然如此精湛，要知道知影的性子虽然太锋利，但实力不可否认在灵蝶族是数一数二。”
　　“两人都未曾留手啊。”
　　“那这么说是不是直接让圣女晋升族长这更明正言顺，圣女的性子极好，况且得神祗低头，灵蝶族天降祥瑞啊。”
　　台下议论纷纷，丝毫未注意到台上比武的二人最后的精彩瞬间，电光火石间，两个人同时落地，而精彩瞬间就是——平局。
　　“请圣女继任族长。”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这句话。灵蝶族剩余族人纷纷跪拜附和，知影和小蝴蝶面面相觑，未作过多言语，扭头就离开了场地。
　　见状，鉴心立刻走上前去，替小蝴蝶接下了这个场面。
　　“刚才的结果，诸位已经看到了，平局。我深知诸位对神祗的信任，以及对圣女的信服，但族长之位并非儿戏，更重要的是需要圣女自行决断。”
　　“那什么时候才能有新的族长啊？”
　　“明日。”
　　小蝴蝶从鉴心身后走了出来，第一次坚定并十分坚决的说。
　　“明日定给诸位一个答复。”
　　灵蝶涧外山洞。
　　“不好意思，用了些追踪术。”
　　听到鉴心的话，知影转过身来，没了刚刚的傲气，看起来多了不少委屈。
　　“玄天使者，是来为了她走后门的？”
　　“你觉得我很闲吗？为什么要干预灵蝶族的事情，就算受你们族长所托，我也只是监督之责。如今结果也已经出来了，你完全有资格继任族长之位。”
　　鉴心靠在山洞门口，别过头看向外面，因为她觉得如此有野心的人，应该不喜欢被别人见到她脆弱的样子。
　　“但那些人，已然心里已经认定这个位置就是她的了。”
　　“她们认定的不是她，是她的容易拿捏，我相信这一点，你比我更了解，或者说她能够做到如今的程度，身上少不了你的影子。”
　　鉴心的语气宽和而坚定，给了知影些许肯定和信任，她脸上委屈的表情退了下去，见状鉴心起身向她走过去。
　　“我看的出你的情绪很复杂。因为嫉妒不会让你恨铁不成钢；因为不甘心不会让你暗自出手帮她；因为不认可不会让你帮她主持场面……诸如此类，你明明舍不得她，但嘴上就是不肯低头。”
　　鉴心的一字一句，似乎一点点道尽了她们两人百年间的所有纠缠，这时小蝴蝶的脚步声响起。
　　“她来了。”
　　鉴心抬眼看向知影，歪头一笑，消失在山洞里。
　　“我就知道，你在这。”
　　小蝴蝶带着胸有成竹的语气走了进来。
　　“在啊，等着参加明天你的继任大典。”
　　知影的嘴吐出来的话像是带着刀，但小蝴蝶却不以为意：“你知道的，如果不是百年前无法推辞，我连圣女都不想当。”
　　“可你依旧坐在圣女的位置上，你我的身份再也不同了。”
　　“那如今呢？虽是平手，但你今日已经很好的证明了你的能力，而且一直以来，你都要比我更善于震慑和联络大家。”
　　小蝴蝶言辞恳切，甚至拉起她的手接着说道：“我从未把你当成过对手，哪怕你老是想要赢过所有人。但其实我喜欢看着你赢，自从当上这个所谓的圣女以后，每次纠结不下我都会想到你，想你咬着牙都不肯低头的样子，想你嘴硬心软的样子，想着如果是你坐在我那个位子，你会是怎样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所以知影，接下族长这个位置，我还是圣女，是你的圣女，我们回到最初并肩作战的日子，好吗？”
　　知影目光在小蝴蝶看向她的时候，还是倔强的瞥向一旁，等到小蝴蝶的话说完了，才用力把小蝴蝶拉进来怀里，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句：“好。”
　　鉴心在山洞外面偷听，是的！偷听。
　　她靠在石头上，仰着头，心里算计道：“哪怕是一个嘴硬心软，一个嘴软心硬，但只要放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上，应该就能得偿所愿了吧。”
　　第二日，灵蝶族族长继位大典。
　　“你说，族长究竟会是谁继承？”
　　“这还用问？当然是圣女啊，名正言顺。”
　　“况且就凭她和玄天使者的交情，怎么轮得到知影。”
　　“而且你还别说，真看不出圣女平日里文文弱弱，但是灵力居然那么强。”
　　“就是，就是。”
　　“玄天使者，到。”小蝴蝶的表哥在门外大声通报。
　　众人纷纷往帘外望去，只见鉴心身后跟着身着族长继位服饰的人——居然是知影！而小蝴蝶则十分坦然的跟在最后，看着知影从鉴心手里接过族长令牌后，第一个带领所有灵蝶族人跪拜。
　　正午的阳光透过长老堂的窗户，在万众臣服的那一刻，万蝶磷光汇聚，七彩呈祥，围绕在知影周围，最后汇聚在她面前，刻入眉间形成一道印记。
　　“灵蝶族第十六任族长——知影，承天地灵韵，晓族群之责，顺天地之序，今朝担万众之愿，护一族荣昌。”
　　鉴心站在族长位右侧，宣读灵蝶族族长的任命书。
　　仪式完成后，知影第一时间将小蝴蝶扶起，两人携手走上堂内正中的主位和左侧位，如她们所想，当下所见到的场面就是一幅并肩作战，相辅相成的景象。
　　接下来的就是和天界一般无二的虚礼，别看仙界、妖界甚至人族各族之间平时互不来往，各有各的算盘。但真到族长继任、联姻、逝世之类的这种大事，他们也都是要来凑一凑热闹的。
　　来的有羽族、夜犬族、天狼族、以及九尾狐族……更别说那些被小蝴蝶救过的花木精灵，光是接见、收礼就用了近两个时辰。
　　好不容易结束了，鉴心都忍不住坐的懒散了一些，可转头看向知影，却见她如同不知道疲惫一般，跟着所有人去到了宴席上。反之，小蝴蝶已经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鉴心站起身，顺便问道：“要不要，出去活动一下？”
　　小蝴蝶迅速起身，两人朝着宴席的相反方向，林子里走去。
　　“还是这样自由自在的好啊，需要废太多精力的事就要交给精力旺盛的人做，我这个圣女，就想要当个绣花枕头！”
　　鉴心刚想着调侃她两句，却听到旁边几族的一阵吵嚷声。鉴心眉毛微蹙，不知道他们是在为难什么人，小蝴蝶拉着鉴心绕到侧面的小山坡上，看着下面那些人身穿各族服饰，带头的是羽族的大殿下，被围着的是九尾狐族那只天生三尾的三殿下。
　　“三殿下？传闻你排行老二，怎么却都叫你三殿下，就因为你只有三条尾巴吗？生出三条尾巴的九尾狐，呵，九尾狐族也真是……快要没落了吧。”
　　“对啊，我们羽族的大殿下可受过神明的赐福呢。”
　　“再看看你，怪不得九尾狐族自己都说，你就是个天生的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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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那些人耀武扬威的介绍，鉴心的目光看向那位羽族的大殿下，从而通过鉴心镜想起一件事，他们所谓的神明赐福也不过是那位大殿下在参加百年前百鸟朝圣仪式那天，突发旧疾，被赐下过一粒仙丹而已。
　　反观那只被围住的九尾狐就不一样了，虽然天生三尾，但实则却有九尾灵狐的实力，若是掺些因果，他或许能变成十尾天狐也说不准。
　　围着那九尾狐的那些人说的越来越过分，甚至动起手来指指点点，小蝴蝶躲在山坡上气得瑟瑟发抖，忍不住出手击落了羽族大殿下衣服上的羽毛，这才让鉴心从鉴心镜显现的事情中出来。
　　“谁？”她这一出手，引得下面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再不出来，本殿下可就直接按图谋不轨论处了！”
　　“本尊，还从未见过有人要陷害我图谋不轨，不如你们试试？”
　　鉴心独自站起来，手上动作示意小蝴蝶继续趴在那。那些乌合之众，见是玄天使者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但嘴上却还是说道：“想不到，玄天使者不在正厅宴席上，居然会在这树林里。”
　　“因为懒得应付一些乌合之众。”鉴心一边说一边走到那只三尾狐的旁边。“但没想到，乌合之众居然跟到这来了。”
　　“玄天使者，您这有些过分了吧。”那羽族大殿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敢直接针对鉴心。
　　“过分？刚刚你们还编排本尊要图谋不轨，可还记得诬陷神祗是什么罪过？”
　　鉴心很少用“本尊”、“神祗”之类的名号压人，但每到这种时刻，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简单、好用的手段。
　　“看来您今日一定要向着这只卑贱的九尾狐了？”
　　鉴心摇摇头，十分强硬的说:“本尊的眼里只有法条上书写的对错，没有尊卑。还不滚？你们是谁想上赶着领罚吗？”
　　此话一出，刚刚还在鉴心面前站着的人立刻就跑远了。小蝴蝶见状这才敢跑了出来，对着那些背影莫名其妙拳打脚踢一番，还转头问了一句：“三殿下，你没事吧。”
　　“没事，多谢。”
　　“他的灵力比你强了不只一层，你贸然出手的时候可否想过你会不会有事？”
　　鉴心张嘴就训斥了小蝴蝶一番，又忍不住回头撇了一眼，上下打量，印象里九尾狐虽然不说是多婀娜，多艳丽，但至少也不该是这般清雅的样子才对。
　　“我看的出你灵力不弱，但怎么那几个废物如此出言不逊，你却只是听着？丝毫不还手呢？”
　　“他们说的没错，就连父王也说，既然只有三尾，便不应该在外强出风头。与他们争斗的结果就是不论我是输是赢，三尾都是我生在九尾狐族最大的错处。”
　　鉴心听完默不作声，那人转头问小蝴蝶。
　　“还未请教灵蝶族圣女的名讳。”
　　“我叫流莹，族长说是流水的流，晶莹的莹。”
　　听到这，鉴心暗自发笑，笑她自己。一直以来竟从未想过要问一下小蝴蝶的名字。不过……流莹？随波逐流，心思晶莹，祖神这愿景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那你叫什么？”
　　“在下文灏。”
　　鉴心懒得听他们客套，找了个由头拉着流莹往回走，那九尾狐则一直站在后面目送着她们离开。一路上，小蝴蝶都未开口说话 ，鉴心见状明知故问道：“怎么？你担心那只九尾狐？”
　　“我只是觉得，他人不错，不该如此，至于其他的说不出来。”
　　鉴心未过多解释，却突然问道：“我记得，你们妖族是不是每隔多少年，就会举办百妖擂？”
　　“是的，算起来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到了，各族精英都可以出战，各个族都会献出法宝、仙丹，甚至仙界也会有彩头作为战利品。”
　　小蝴蝶说到战利品，突然眼神放光。
　　“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可以帮他的宝物？”
　　鉴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我只是听过净源丹，据说可以化去浊物，净现本源。”
　　话音刚落，鉴心便听刚刚还跟在身后的尾巴，“嗖”的跑远了。
　　“文灏，我想到了，百妖擂你去抢净源丹。”
　　小蝴蝶只是象征性的敲了敲门，甚至还没等文灏开门，就大声的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圣女？要不然先坐下喝杯水？”
　　文灏被小蝴蝶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看着眼前跑的乱七八糟的圣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白天跟在玄天使者鉴心身边的人。
　　“圣女刚刚说百妖擂？确实听说过，据说胜者可得当场的战利品之一，但我父王不会让我参加的。”
　　文灏一边给小蝴蝶倒茶，一边平淡的说。
　　“为什么呢？就因为你只有三条尾巴吗？”
　　“你知道，为什么在外人看来，我是二殿下吗？”
　　文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对她讲起了一件九尾狐族的秘辛。
　　“因为，我原本是双胞胎，我的哥哥经族内长老测算是一只天赋极高的九尾狐，可担重任，但偏偏母妃难产活下来的却是我。父王不愿提及此事，对外也只当我是个灾星毁了九尾狐族的百年祥瑞。”
　　小蝴蝶听的很认真，紧接着略带愤怒的说：“最讨厌这些张嘴就来的人，就好比说我得神祗低头，却不知道事到临头总要有人尽力去试试这个道理。”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去试试？”
　　见小蝴蝶默不作声，文灏接着说：“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或者说我曾经也有过许多机会，只是我自己从未忤逆过父王，我怕，怕再给九尾狐族抹黑，更怕我败了以后，连最后的立足之地都没有。”
　　“那就不打，如果还不够坚韧，那就没必要非因为一场比试质疑自己不是吗？有很多人说，输了不丢人，不敢去赢才丢人；但在我看来，认命才最丢人。只要不认命，或许很奇怪，但万一有一天，天就亮了呢？”
　　小蝴蝶看着月亮冒出这一段话。
　　“但今天，见过你和玄天使者之后，我确实想要做些什么。”
　　“我相信，只要愿意，你可以做到你想要的一切。”
　　小蝴蝶和文灏转头看向彼此，会心一笑。
　　第二日，知影和流莹在灵蝶涧，送那些昨日参加族长继位大典的人离开，鉴心则躺在一旁的树杈上，看着下面迎来送往。
　　其他人陆续走了，等到九尾狐族时。
　　“恭喜知影族长，感谢圣女此番招待。”
　　“三殿下谬赞了。”
　　“助三殿下此去…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流莹原本想说些希望他可以在百妖擂上夺冠之类的话，但又觉得会有压力，便只好祝他随心所欲。
　　人都走完了，鉴心不知何时出现在流莹身后。
　　“小蝴蝶，明明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不论多久不论何种付出你都要强求，怎么到了喜欢的人，反倒是希望他自由了？”
　　“因为，蝴蝶作茧自缚，没有人喜欢被别人束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