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商》琼楼玉女

2、一跤摔回2004

　　夜色如红尘中的迷雾，看不见尽头，只能深感眼前的路就像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这种没有期盼的生活就像深夜，一眼便可以望到底，底部的颜色是一路黑不见底的生活。
　　许素贞累了一天，她感觉生活最美好放松的时光就是洗澡，花洒洒在身上，原本绷紧的皮肤瞬间得到了松弛，还有那满脑子鸡毛蒜皮的琐事，也会随着花洒被水冲走，剩下的就是空壳般的身躯。她觉得人活于世真的需要勇气，尤其她这个年龄，中年不上不下，半死不活的被生活吊着，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猪队友的枕边猪，她和张千寻白天不像夫妻，晚上也不行夫妻之事，只有在外人面前两人对外一致，倒演的像一对还互敬互爱的夫妻。
　　张千寻这个人最爱做戏，从前追她的时候是那般柔情似水的男人，那时候她张嘴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也会拿刀取之，如今两个人在外人眼里，张千寻对她呵护备至，换来的是别人羡慕的眼光和一句：“千寻，你是男人中的翘楚，四十几岁的中年老古董，还对嫂子如此温暖相待，值得我们学习敬仰呐。”
　　许素贞也不当面给他难堪，一如既往陪他做戏，成年人的悲哀就在这，中年人的无奈也在这，万事万物即便看的透透彻彻的，也不能说透，只能陪着周围的人周围的环境去做戏，戏做的不好，人家还会吐糟一句：“妈的，这般年纪连做人都不会。”听听，做人有多难，做个懂事的成年人伫立在这个社会，难上加难，没有那通天的本事，就学那八面玲珑的人，一转脸黑白转换自如，你才能混的如鱼得水。
　　许素贞被花洒热水冲泡好久，擦上她最爱的梦幻幽灵沐浴露，浑身涂满，沐浴露她最爱这一款，从年轻时候涂抹到现在，刚开始出这一款时价格很贵，现在什么都在降价，电商冲击，网上购物一家比一家便宜，弄的老百姓都不逛超市了，好多连锁超市接连倒闭，一台手机买尽家庭吃喝用度，许素贞刚学会网上购物那会，家里快递堆成山，见什么都实惠，后来拆开才晓得那些都是过度宣传的，比如那一涂即白的小白鞋涂抹膏，厚厚一层跟刷墙似的，也没用。还有那剥土豆丝的工具，说剥的片是片，丝是丝，但真实效果丝断断续续，片厚薄不一。更可恨的是那包饺子神器，饺子一下锅全部开裂，好好的饺子变成水煮菜面片，无从下嘴。
　　自此以后网上的坑，许素贞能少踩就少踩，买菜还喜欢去菜市场，只有去菜市场买菜，她才能真切感受到人是活着的，一日三餐要吃，逛菜市场的人都是在为一张嘴忙碌着，全世界的人都是在为鼻子下的那张嘴东奔西跑的忙着，有的热爱生活，有的是应付生活填饱肚子，无论哪一样，在菜市场，听着小贩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看着为了赠送几颗香菜香葱争论的声音，菜市场是最能感觉到人气和烟火气息的地方，大家生来都在忙着一张嘴，菜市场就是填饱肚子满嘴的供货区，那里的人都在为生活努力的活着，人生在世，可不就是为了活着。
　　正当她享受梦幻幽灵沐浴露的香味，可能是沐浴露弄到地板上，她一个脚没踩稳，擦啦摔了狗吃屎，脑袋磕在了大理石的墙上，瞬间就像喝醉了似的，整个人晕乎乎的，天花板也在转，转的头晕目眩，好像无数星星在眼前闪，她却数不明看不清有几颗星星，梦幻幽灵沐浴露的香味在扩散，那香味是永恒不变的。
　　她赤身裸体的摔倒在了冲凉房，送进医院她身上裹了个家里床上的床单，活了四十几岁，丢人现眼的是洗澡摔倒，衣不蔽体的被送医院急救，一张老脸丢尽了□□里，不知晕了多久，她醒了第一句：“医生，救不活就别浪费钱了。”
　　医生没好脸的说：“洗澡摔了一脚，不至于要你命！”
　　许素贞双眼无神的瞪着天花板，头依然是晕的，这时她那两个不孝子女趴在她身边哭嚎，好像她已断气了，就等着下葬了。
　　许素贞闭上双眼不做声，她要给这对叛逆的不孝子女一个教训，老娘活着伺候你们，没人领情，没差把老娘气到心脏病，现在躺医院了，知晓还是亲娘最好，哭吧哭吧，这样才能让你们两个兔崽子记住，老娘的良心用苦。
　　医生给护士说：“按住她，给她打个止痛针。”
　　护士一把按住她，就像过年农村杀猪般，按着猪似的，不把她当人看，死死按住她，拉开她的裤子，漏出屁股，一支针扎上去，疼的她鬼哭狼嚎的，没一会整个人就像跌入梦幻般，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脑袋就像被扎起来似的，除了晕乎还是晕，一口气吊着，人却越来越不清醒，这时医生鬼叫：“完了完了，止痛针打成麻药了，快快，送去抢救……。”
　　许素贞死了？没死？不过是过量注射了麻药，一直昏睡着，从白天到黑夜，仿佛这麻药是永久麻醉的，又或许她太累了，想多睡会，任谁也喊不醒她，她要睡个天昏地暗，这些年，她缺钱缺觉缺爱缺快乐缺人间温暖，她要一直睡着，因为醒来又要面对赤裸裸不堪的现实，而梦里什么都有。
　　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2004年刀郎发行了专辑（2002年的第一场雪）于2004年1月6号出版发行，正版270万张，盗版售出1000多万张，大街小巷都是刀郎的声音。
　　2004年，雅典奥运会，刘翔以12秒91的成绩夺得男子110米栏金牌。
　　2004年湖南卫视（超级女声）开启中国大众选秀。张含韵开始出道。
　　2004年周星驰电影（功夫）上映，全球票房8亿。那句：还有谁？告诉我，还有谁？成为经典。
　　2004年，许素贞二十出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头黑发如瀑布披散在后脑勺，瓜子脸，樱桃小口，柳叶眉，水蛇腰，跟香港作家李碧华（青蛇）里的小青似的，走路摇曳生姿，柳枝乱颤的，妩媚时候是极致的妩媚，清纯的时候如一汪清水，纯的天真，纯的淡雅，尤其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翻一瞥，尽是风情。
　　她刚从扬州大学毕业，初来广州，她拉着个黑色行李箱穿梭在广州南站，她的初恋男友汪小海站在出站口给她挥手：“素贞，素贞，这里。”笑的呲牙咧嘴的。
　　冬天，许素贞从扬州过来穿的是羽绒服，刚踏入广州，早已热的一身汗，她将行李箱给汪小海，赶快将羽绒服脱掉说：“南方真热，大冬天的你就穿个毛衣，我穿着羽绒服，下车站，人家都朝我看。”
　　汪小海长的跟军人似的，要个子有个子，国字脸添了几分正直英俊，他将她脱下的羽绒服接过说：“你长得这般漂亮，要是我也会多看几眼的。”
　　许素贞羞涩笑：“汪小海，你越来越贫了。”
　　汪小海是许素贞初恋，扬州大学新生报到，汪小海比许素贞大一届，负责接待新生，几个男生在新生里左看右看，汪小海第一眼就看中了许素贞，她的漂亮不是特惊艳那种，典型的古典美人，第一眼他就觉得她是（红楼梦）里走出来的林黛玉，娇娇弱弱的，特让男人有保护欲，汪小海长的五大三粗的，比许素贞高一头多，提许素贞跟提小鸡似的，但这么一个柔弱的女人，要腰有腰，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配一张古典美人脸，像个勾人的小妖精似的。许素贞是江苏扬州人，汪小海是江苏徐州人，在江苏的地理位置上，一个苏南一个苏北，一个吃米，一个吃面，一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吴侬软语，一个说话粗侉的厚重高音，各方面都不匹配的两个人，全靠汪小海死缠烂打，幸好汪小海卖相很好，皮囊和身高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尤其他打篮球的样子，对许素贞来说是迷人的一个帅字无法形容的，就这样许素贞跟汪小海糊里糊涂的谈起了恋爱，这恋爱最大尺度也就是搂搂抱抱，牵个手，亲个嘴啥的，再进一步，许素贞古典美人脸一拉说：“早晚都是你的人，怎么也要等到大学毕业再说。”
　　坚持尊重女友的原则，汪小海也不敢冒犯，毕竟他从心底爱许素贞，自然也是尊重她的坚守，这也说明女友是一个自爱的女孩，更让大男子气概的汪小海平添了几分心疼和爱护有加，许素贞就是汪小海心底的白月光，照的他头脑发热眼睛发亮。
　　汪小海大学毕业就去了广州，有个亲戚在广州开店，要他去帮忙，许素贞比他晚一届，汪小海在广州安扎驻营，许素贞一毕业，就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当初傻白甜的许素贞，她是从2024年回归到2004年的许素贞，世事沧桑都看透，再回二十年前，她只想做自己，让自己怎么快乐怎么活，如果条条框框是人生模版，她剑走偏锋，回到二十年前，潇洒走一回，再不受那人间奴役苦。
　　“素贞！”汪小海喊她。
　　不是在梦里，一转头她看到汪小海笔直的站在那里，许素贞疑惑的看他：“汪小海，你吃了唐僧肉了，怎么还和二十年前一样年轻？”
　　“素贞，你说什么胡话？”他走近摸摸她的头，没有发烧，为何净说胡话。
　　“汪小海，你看我，四十二岁了，是不是比实际年龄显老？这些年我过的实属不易啊！”一声叹息。
　　汪小海在她脸上捏了下说：“你的脸嫩出水来，你今年二十二，刚从扬州大学毕业。”
　　许素贞用手摸着自己的脸，光滑细腻，她看向汪小海：“我今年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然后哈哈大笑了几声……。
　　汪小海一脸懵逼，看着仿佛魔怔的许素贞说：“素贞，你看，广州小蛮腰。”
　　许素贞看着闪着五彩光的广州塔，在广州生活了二十几年，看了无数次广州塔，今晚觉得它格外耀眼，因为许素贞重生了，那广州塔闪耀的光芒如她重生的般闪着耀眼的光，那个碌碌无为，围着锅台炉灶孩子转的家庭煮妇，忍辱负重前行对待生活的许素贞死了，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她拉过汪小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汪小海，许素贞回来了。”
　　汪小海在广州亲戚的店铺工作，卖的的电子电器，步步高点读机，新出的一些按键手机，还有学习机等，店铺不大，在天河区不起眼的城中村里。
　　2004年步步高5月份上市，汪小海亲戚赶上风头，加盟了步步高专卖店，2005年，步步高推出了LR007翻盖手机，颜色白蓝红，时尚美观。2004年，步步高旗下oppo手机问世，推出翻盖半智能手机，汪小海亲戚店里主打的一款白色翻盖手机，生意异常火爆，汪小海也在亲戚店从店员升职为店长，许素贞从原来的公司辞职，跟着汪小海踏入手机行业。
　　oppo广东移动通信公司2004年创立，是全球第四大智能手机制造商，诺基亚N7610，摩托罗拉v3，多普达565问世，汪小海的亲戚从一家电讯店发展到第二家，第三家，汪小海从店长升到了副经理，许素贞从卖手机的电店员升职到了店长，管理门店，许素贞每天最关心的是房地产，她知晓2004年买房，是稳赚不亏的，她给汪小海说：“要在广州买房，首选天河区，未来升值空间很大。”
　　汪小海和许素贞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亲戚租的宿舍，房子是老小区，没有电梯，晚上十一二点下班黑漆漆的一片，三室两厅，汪小海和许素贞一间，其余员工上下铺共住一间，汪小海和许素贞晚上都不敢弄出太大动静，两个人感觉不尽兴也会出去开宾馆，忍耐了许久的两个人在宾馆就如公狗跟母狗似的，嗷嗷的叫，这是在宿舍感受不到的释放，许素贞躺在汪小海怀里说：“买房，借钱也要买。”
　　汪小海捏着许素贞的脸说：“素贞，我知道你想在广州安家，我也想，无奈腰包不鼓，广州房价我看了，天河区平均4000-4800一平，100平就要48万。”
　　“48万算什么，十年之后它值480万。”
　　许素贞对汪小海说：“我若手里能凑出首付，在城中村买处老破小民房，等城中村一拆迁，我们就可以坐享其成，补偿和房屋新建，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汪小海疑惑的看着她问：“素贞，你怎么能预料未来？”
　　许素贞看着汪小海说：“你应该从亲戚那里辞职，去深圳注册一家自己的通讯公司，打工一辈子也没出息，创业才能实现财富自由。”
　　汪小海疑问：“为什么去深圳？”
　　许素贞媚眼一笑：“深圳在香港好上市。汪小海，电讯行业的风潮也就这几年，你一定要抓住，错过再无机遇。”
　　汪小海刚和许素贞柔情蜜意完。两个人身体还残留彼此的液体，许素贞问他：“手里有多少积蓄？”
　　汪小海伸出五个指头：“省吃俭用最多五万。”
　　“我手里有三万，八万去深圳翻个身打个滚就没有了！”她趴在汪小海膀子上说：“你能借多少，跟你那做手机的亲戚借一下，我看这两年他没少赚。”
　　“素贞，我们现在挺好，亲戚的店铺越扩越大，也给我升职加薪，你目前在店里也算管理者，我们可以把钱一起存起来，到时候在天河区买个房，就在广州安家落户了。”
　　许素贞皎洁的大眼睛看向汪小海说：“你打一辈子工，在老板眼里也就是个马仔，你想不想发财？”
　　“当然想，可是我们目前手里根本就没有本钱，还有我觉得现在安于现状挺好的。”
　　“你以为当老板有大把钱存银行，哪个老板起家不都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才去创业的，都是被逼上梁山做好汉的。汪小海，明天你开始动员去借钱，我跟家里借一些，凑够二十万，去深圳。”
　　他看着怀里的女人，眼睛还是又大又亮，脸蛋依然是娇弱的瓜子脸，嘴唇在两个人亲嘴之后又红又肿，添了几分□□。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从前胆小怕事的许素贞，如今躺在他怀里告诉他：“凑够二十万，去深圳。”声音不大，却不容他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