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中骸》hylinone871

12、第 12 章

　　时间在这里似乎流逝得很慢，他们走了很久，天色（如果还有天的话）都没有变化。树木看起来都差不多，很容易迷路。谢南翔用刀子在树干上刻下标记，防止走回头路。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发现了一处异常。

　　在一片空地上，长着一棵与众不同的树。这棵树比其他树都要高大，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最特别的是，它的树皮上刻满了文字——和井壁上一样的古老篆文。

　　两人走近细看。文字记载的是柳文渊的故事，但比井壁上的更详细：

　　柳文渊，字子渊，生于唐贞观三年。少聪慧，过目不忘，十岁能诗，十五岁中秀才。然家贫，父母早亡，与妹柳文秀相依为命。

　　贞观七年，文渊赴京赶考，路费不足。镇中富商李万年假意资助，实则以女许之。文渊已有心上人，乃邻村苏氏女，婉拒之。李万年恼羞成怒，诬其偷盗家传玉佩，命家丁将其绑缚，投于镇东古井。

　　文渊淹死井中，怨气冲天。其妹文秀得知兄长惨死，悲痛欲绝，于井边自缢。苏氏女闻讯，亦投井殉情。

　　一夜之间，三条人命。怨气凝聚不散，化为厉鬼。此后每逢月圆，井中现双月，乃冤魂怨气所化。

　　文字到这里结束。井然和谢南翔对视一眼，都感到沉重。

　　“所以不止柳文渊一个人，”谢南翔低声说，“还有他妹妹，他的心上人。三条人命，三倍的怨恨。”

　　“难怪怨气这么重，”井然说，“但‘还差三个’是什么意思？还需要三个人献祭？”

　　“可能是仪式需要六个祭品，”谢南翔推测，“三个对应死去的三人，三个对应……某种平衡？我不懂这些玄学的东西。”

　　他们继续往下看。在树干底部，有一个树洞，比井然之前躲的那个大得多。洞里有东西在发光。

　　两人小心地靠近。树洞里放着一把钥匙——不是现代钥匙，而是古老的铜钥匙，约一厘米长（对他们来说就是正常大小），表面锈迹斑斑，但钥齿部分闪着微弱的金光。

　　钥匙旁边刻着一行小字：

　　林间之钥，可开庄门。然庄门一开，守卫必醒。慎之。

　　“找到了，”谢南翔伸手拿起钥匙，“第一个。”

　　钥匙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就在谢南翔拿起钥匙的瞬间，整个树林忽然震动起来。

　　树木摇晃，落叶纷飞。从树林深处传来低沉的咆哮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苏醒了。

　　“快跑！”井然喊道。

　　两人转身就跑。身后，树木开始移动——不是被风吹动，而是真的在移动！它们的根系从地里拔出来，像腿一样迈步，朝两人追来！

　　这些树是活的！

　　谢南翔和井然拼命逃跑。活树移动缓慢，但数量众多，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想要将他们困住。他们左冲右突，利用体型小的优势在树根间穿梭。

　　“这边！”井然看到一处缝隙，两人钻了进去。

　　缝隙通向一个地下洞穴——其实是树根交织形成的空洞。他们钻进洞里，活树在外面咆哮、撞击，但进不来。

　　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这也太……刺激了。”谢南翔苦笑道。

　　“至少我们拿到了钥匙，”井然看着谢南翔手中的铜钥，“下一个目标：庄子。”

　　但他们需要计划。树上的警告说，庄门一开，守卫必醒。那些“古人”已经够可怕了，如果再唤醒更厉害的守卫……

　　“我们必须一击必中，”谢南翔说，“拿到‘庄内之心’就立刻离开，不能恋战。”

　　“同意。”

　　两人在树根洞里休息，制定计划。谢南翔有急救知识，用苔藓和树皮纤维给井然的脚踝做了简易固定。井然则回忆起庄子的布局，画了个简单的地图。

　　“正房应该是主屋，‘庄内之心’很可能在那里，”他指着地图，“但正房有灯光，可能有人。我们从侧面厢房进去，避开主路。”

　　“守卫呢？那些‘古人’？”

　　“他们似乎只在特定时间出现，或者被触发才会出现。我们尽量小心，不要弄出声音。”

　　计划定好后，他们等待时机。外面的活树还在咆哮，但声音渐渐远去，似乎失去了目标。又过了一会儿，完全安静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爬出树根洞。树林恢复了平静，活树也变回了普通的雕塑树木，一动不动。

　　“走。”

　　他们朝着庄子的方向前进。钥匙在手，希望在前。

　　但他们不知道，在庄子深处，在那口微缩井里，暗红的雾气再次开始涌动。

　　而在井底，柳文渊的骸骨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眶望向庄子的方向。

　　他的下颌骨开合，发出无声的话语：

　　第三个和第四个，已经入局。

　　还差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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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中骸·第五章

　　一、麻痹之夜

　　夜色如墨，树洞里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味。井然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僵硬酸痛，但他不敢动弹——外面的世界太危险，这个树洞是他唯一的庇护所。

　　然而比身体不适更折磨人的，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疑问。

　　第一个问题：那是谁的骸骨？

　　井底那具骷髅，那个抓住他手腕、将雕塑塞给他的存在。是柳文渊吗？根据井壁和树上的记载，柳文渊是一千多年前的书生，他的骸骨应该早就化为尘土了。但井底的骷髅明显没有一千年的风化程度，骨骼相对完整，死亡时间可能就在这几年。

　　难道是……三年前那具无名骸骨？可那具骸骨不是已经火化了吗？骨灰埋在乱坟岗，周老板娘亲眼所见。

　　又或者，是更早的祭品？柳文渊之后的一千多年里，这口井到底吞噬了多少生命？

　　第二个问题：那个模型是不是自己现在所在？

　　他带回来的雕塑，雕刻着古井和庄子的微缩场景。而现在他确实被困在一个微缩的世界里，有井，有庄子，有树林。这一切太过吻合，不可能是巧合。

　　但如果雕塑内部真的有一个完整的微缩世界，那是什么原理？芥子纳须弥？还是某种空间折叠技术？又或者，这根本不是物理空间，而是一个精神囚笼——他们的意识被困在了雕塑制造的幻境里？

　　第三个问题：他总不能一直呆在这树里面，怎么离开？

　　树洞虽然暂时安全，但不能永远待在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出路。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了，但他们的生命还在流逝。谢南翔去找“林间之钥”已经很久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还有那些暗红雾气，那些会动的“古人”，那些活树……这个世界充满敌意，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

　　井然睡不着，他想放空脑子都不行，内心深处充斥着不安，外面的环境也不可能让他就此放下警惕进入睡眠。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尝试深呼吸放松。但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白菊花香——在这个微缩世界里，明明没有真正的植物，为什么会有花香？

　　除非，这香味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来自他的记忆，他的恐惧，或者……来自那个诅咒本身。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井然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小时。饥饿感再次袭来，胃部传来阵阵绞痛。他想起之前摘的那些红果子，已经吃完了。必须再找些食物。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向树洞外。灰暗的光线下，树林静悄悄的，没有活树的踪迹，也没有暗红雾气。看起来暂时安全。

　　树洞下方不远处的草丛里，他看到了一些青色的果子，和他之前吃的红果子长在同一类植株上，只是颜色不同。也许是未成熟的果实？

　　犹豫了一下，井然决定冒险。他慢慢爬出树洞，脚踝的疼痛让他动作迟缓。他扶着树干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那片草丛。

　　青果子比红果子小一些，表皮光滑，散发着淡淡的酸味。井然摘了一颗，凑到鼻尖闻了闻——气味正常，没有腐坏或毒物的刺鼻味道。

　　应该……可以吃吧？

　　饥饿战胜了谨慎。他咬了一小口。

　　捡起一个青果子，苦涩的感觉从舌尖漫到口腔，井然一吐出来就感觉口里麻了，要糟。

　　果肉入口的瞬间，一股极致的苦涩在口中炸开。那不是普通的苦，而是混合着辛辣、酸涩的复合味道，像是同时吃了苦瓜、青椒和未成熟的柿子。井然立刻将果肉吐出来，但已经晚了。

　　麻痹感从舌尖开始，迅速向整个口腔蔓延。嘴唇失去知觉，舌头变得僵硬，连吞咽都困难。紧接着，麻痹感顺着喉咙向下，传到脖颈、胸腔……

　　是神经毒素！

　　趁着还能动，井然猛地把自己从树洞中摔出来，只往前爬了三步就全身麻痹，只能睁着眼睛停在树下。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向前扑去，试图离开这片有毒的果丛。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手臂只能勉强拖动身体前进几寸。三步之后，彻底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