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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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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沈璧君提到沈巍沈眠兄弟小时候的趣事,提到连城璧偶尔来沈家庄时的情景,提到江湖上的种种传闻。井然和谢南翔默默听着,把这些信息都记在心里。
这个世界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但谜团也越来越多。
晚宴时,屈楚萧果然提出了邀请。
“井公子,谢公子,听说两位来自海外,对中原风土人情很感兴趣?”屈楚萧举杯,“正好我要去连家堡,路上会经过几个古镇,风景不错。两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同行,我也好尽地主之谊。”
老太君皱眉,但没说话。沈璧君在桌下轻轻拉了拉井然的衣袖,示意他拒绝。
但井然放下酒杯,微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我们也想游历一番,有少城主做向导,再好不过。”
谢南翔也点头:“多谢少城主。”
屈楚萧笑了:“爽快!那我们就说定了,三日后出发。到时候我让沈眠也一起,你们年纪相仿,应该能聊得来。”
宴席结束后,沈璧君悄悄找到井然:“井公子,你真的要去?”
“嗯,”井然说,“有些事,必须去做。”
“是为了……连少堡主吗?”
井然没有否认:“算是吧。我想见他,有些问题想问。”
沈璧君沉默了很久,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这个给你。里面装了些安神的草药,还有……我求的平安符。江湖路远,你要保重。”
井然接过香囊,香囊上绣着精致的白菊图案。他心中一动:“沈小姐,这白菊……”
“是我最喜欢的花,”沈璧君说,“虽然这个季节没有真花,但香囊上的绣样也是我亲手绣的。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
白菊。又是白菊。
井然握着香囊,感到一种宿命般的沉重。在这个世界,白菊是沈璧君最喜欢的花。在那个世界,白菊是死亡和诅咒的标记。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谢谢,”他真诚地说,“我会珍惜的。”
夜色渐深,沈家庄安静下来。井然回到厢房,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亮已经很圆了。再过三天,就是月圆之夜。
而三天后,他们就要出发,去连家堡,去见连城璧,去探那口井的秘密。
他拿出沈璧君送的香囊,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白菊绣样。香气淡雅,带着草药的清苦和白菊的甜香。
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有些东西却是真实的——沈璧君的善意,谢南翔的友谊,还有他们想要回去的执着。
窗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井然警觉地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
月光下,后园那口古井静静地立着。井盖上的三块石头,在月光下泛着青冷的光。
而在井边,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白衣的人,背对着他,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那身形,那气质,和井然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连城璧?
不,不是。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是井然自己的脸。
但那个“井然”在笑,笑容诡异而冰冷。他抬起手,指向井口,嘴唇开合,无声地说:
“还差两个。”
然后他转身,纵身跳入了井中。
没有水声,没有落水声,就像跳进了一个无底洞,瞬间消失了。
井然猛地关上窗户,背靠着墙壁,心脏狂跳。
幻觉?还是……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香囊,白菊的绣样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在这个世界,白菊是沈璧君最喜欢的花。
但也许,在这个世界的深处,白菊还有另一重含义。
就像在那个世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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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中骸·第七章
一、月下井影
井然一夜未眠。
窗外的月光从窗棂格子里漏进来,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坐在床边,手中紧紧攥着沈璧君送的香囊,白菊的绣样在指腹下被反复摩挲,几乎要磨平了纹路。
“还差两个。”
那个跳井的“自己”留下的无声话语,在脑海中不断回响。不是幻觉,井然确信这一点——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都太过真实。
凌晨时分,他悄然起身,披上外袍,轻轻推开房门。沈家庄的夜晚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没有,只有风吹过庭院的沙沙声。他沿着白日记忆的路径,向后园那口古井走去。
月光下的古井泛着幽幽的青光。井台上的三块石头摆放得整整齐齐,木盖严丝合缝,上面落着一层薄薄的露水。井然在井边停下,俯身仔细观察。
没有跳井的痕迹,没有水渍,没有脚印。仿佛昨夜看到的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
但他知道不是。
他伸手去推井盖。木盖沉重异常,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挪动分毫。他绕着井台走了一圈,发现井台侧面刻着几行小字,字迹因年代久远已模糊不清。他蹲下身,用手指仔细描摹那些笔画。
“唐……贞观七年……柳……”他辨认出几个字,心猛地一沉。
柳文渊。又是柳文渊。
这口井,和柳溪镇那口井,果然有联系。不是相似,而是……同一口井?可这怎么可能?一口井在两个不同的世界,相隔一千多年?
他忽然想起在微缩世界里,那个骷髅(或者说守门人)说过的话:“不是两个幻境,而是无数个。无数个基于不同故事、不同时代的幻境,像蜂巢一样连接在一起,共同组成了这个巨大的囚笼。”
囚笼的中心是那口井。井是连接所有幻境和现实的通道。
那么,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沈家庄,连家堡,楚云宫——也是囚笼的一部分?是这个巨大蜂巢中的一个小格子?
如果是这样,那沈璧君、连城璧、屈楚萧这些人,他们知道自己生活在囚笼里吗?还是像连城璧那样,隐约察觉却无力挣脱?
井然站起身,望向东方。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晨光即将驱散夜色。新的一天要开始了,三天后他就要跟着屈楚萧离开沈家庄,去连家堡,去见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连城璧。
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关于那口井,关于……“还差两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厢房时,春兰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井公子,您这么早出去了?”丫鬟有些惊讶。
“睡不着,出去走走。”井然随口敷衍。
“老太君请您过去用早膳,说有要事相商。”
正厅里,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沈老太君端坐在主位,沈璧君站在她身旁,眼圈微微发红,显然哭过。屈楚萧也在,脸色不太好看。谢南翔站在一旁,对井然使了个眼色。
“井然见过老太君。”井然行礼。
老太君点点头,示意他坐下:“井公子,昨晚休息得可好?”
“尚可。”
“那就好,”老太君顿了顿,“有件事要告知二位。昨晚庄里出了点事,所以你们与屈少城主同行的计划,可能要变动。”
“出什么事了?”谢南翔问。
屈楚萧接过话头:“昨晚有人夜探沈家庄,在后园那口古井边留下了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桌上——那是一朵白菊,新鲜的,花瓣上还带着露水。但诡异的是,这朵白菊的花蕊是黑色的,像是被墨染过,散发着淡淡的、甜腻得令人作呕的香气。
井然的心脏狠狠一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香囊。
“白菊……”他低声说。
“不只是白菊,”屈楚萧面色凝重,“在白菊旁边,还留下了这个。”
他又掏出一样东西——一块玉佩,羊脂白玉雕成,质地温润,雕刻精美。玉佩的样式很特别,是一个蜷缩的人形,双手抱膝,头埋在臂弯里。
井然和谢南翔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块玉佩,和他们在微缩世界里看到的那个雕塑,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材质不同,大小不同,但雕刻的图案、姿态、甚至那种绝望的气息,都如出一辙。
“这个东西,是什么?”沈璧君轻声问。
“不知道,”屈楚萧定了定,摇头,“但我感觉……不祥。非常不祥。”
老太君缓缓开口:“这朵白菊和这块玉佩,都是冲着你来的,井公子。”
井然猛地抬头:“我?”
“昨晚守夜的护院看到,那个在井边留下东西的人,穿着白衣,长发,身形……和井公子你很像。”老太君盯着他,“或者说,和连城璧很像。”
又是那个跳井的“自己”。井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来。
“那个人放下东西后,就消失了,”屈楚萧补充道,“护院追过去时,井边已经空无一人。但奇怪的是,井盖被挪开了一条缝。”
井盖被挪开了?井然想起自己昨夜试图推井盖却推不动。如果那个人能挪开井盖,说明他(或者说它)的力量远超常人。
屈楚萧望着他看了看,眼神深邃。
谢南翔留意到他的视线,却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