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之下真相之上》happykuain

12、第 12 章

　　三天后，傍晚，“铂悦公馆”安全屋。

　　沈青对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照片、线路图和人名皱眉，左手无意识地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左肩。顾明臻则坐在一旁的中岛台边，对着平板电脑处理邮件，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英式早餐茶。

　　“周允城那边彻底静默了，‘海风号’出了公海，信号消失。张副局长上周去了南方‘考察’，归期未定。”沈青用马克笔敲了敲白板，“宠物失踪案那个偷猫贼用的面包车，最后出现在城北国道监控里，方向是邻省，线索也断了。所有线头，好像一夜之间都被掐断了。”

　　顾明臻从平板屏幕上抬起头，眼神平静：“他们在清理痕迹。说明我们摸对了方向，他们感到了威胁。”

　　“威胁是感觉到了，可下一步怎么走？总不能坐等他们再次露头。”沈青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看向顾明臻，“‘爱马仕’同学，动用一下你的上流社会雷达，周允城或者他身边那几个跟班，最近有没有什么必须参加的公开活动？婚礼、寿宴、拍卖会什么的？”

　　顾明臻放下平板，认真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周允城本人近期公开行程空白。不过，明晚倒是有一个活动……”她顿了顿，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是我父亲牵头的一个慈善晚宴，主题是‘海洋生态保护’，周伯伯是联合主办方之一，周允城……大概率会出席。”

　　沈青眼睛一亮：“慈善晚宴？好地方！人多眼杂，适合接触，也适合……听墙角。”她摩拳擦掌，但随即想到什么，脸垮了下来，“那种地方，我进不去吧？请柬门槛得多高？”

　　“《真相周刊》肯定不在邀请名单上。”顾明臻实话实说，她看着沈青瞬间耷拉下来的肩膀，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不过，作为顾家的女儿，我带一位‘私人助理’或者‘特邀撰稿人’进去，问题不大。”

　　沈青立刻复活：“真的？太好了！需要我准备什么？西装？我倒是有一套，租的，毕业答辩穿过一次，可能有点皱……”她开始翻箱倒柜。

　　顾明臻的目光扫过沈青那件领口有点磨损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轻轻叹了口气：“西装的事情，我来解决。不过，在这之前……”她站起身，拿起风衣，“我们先去个地方。”

　　“去哪？”
　　“吃饭。”顾明臻走向门口，“我知道你晚上还没吃。而且，我们需要对一下‘身份’和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预案。慈善晚宴不是码头蹲点，有一套不同的……规则。”

　　半小时后，沈青站在一家烟火气冲天、人声鼎沸的海鲜大排档门口，表情复杂。空气中弥漫着蒜蓉、辣椒和烤生蚝的浓郁香气，塑料桌椅密密麻麻，划拳声、炒菜声、风扇嗡嗡声交织成一片。

　　“这就是……你选的‘对预案’的地方？”沈青挑眉看着身边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顾明臻。后者已经脱下了风衣，里面是一件质地精良的珍珠白丝质衬衫，此刻正微微蹙眉，小心地避开地上一个油渍的水洼。

　　“这里谈话方便。”顾明臻语气镇定，目光扫视一圈，锁定了一个靠近角落、相对安静（相对而言）的位置，“而且，你需要补充蛋白质，伤口好得快。”

　　两人坐下，塑料椅发出吱呀一声。服务员拿着塑封的菜单过来，油腻的桌面反射着灯光。顾明臻从手包里拿出一小瓶免洗洗手液，默默擦了擦手。

　　沈青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她拿过菜单，熟练地点了椒盐皮皮虾、炒花蛤、烤生蚝和一份炒河粉，然后看向顾明臻：“顾老师，你吃什么？这里的白灼虾很新鲜。”

　　顾明臻看着菜单上泛着的油光，犹豫了一下：“一份白灼虾，一碗白粥。谢谢。”
　　“再来两瓶冰啤酒！”沈青补充道。

　　等菜的时候，对预案开始。
　　“首先，你的身份是我的私人助理，主要负责记录和整理资料。名字就用本名，沈青。背景是海外某大学社会学硕士，刚回国。”顾明臻进入状态很快，语速平稳。
　　“海外硕士？”沈青差点被口水呛到，“我连国都没出过几次！”
　　“所以你需要记住几个关键点：学校名称、专业方向、导师姓氏。有人问起，简单带过即可，不必深入。”顾明臻淡定地拿出手机，调出几个英文网页截图发给沈青，“这是学校官网和专业介绍，快速浏览一下，有个印象。”
　　沈青：“……” 这就是专业选手的素养吗？

　　菜上来了。沈青直接上手剥皮皮虾，动作麻利，吃得津津有味。顾明臻看着那盘白灼虾，迟疑了一下，拿起筷子，试图优雅地去壳，但虾壳湿滑，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反而溅了几滴汁水在昂贵的衬衫袖口上。

　　沈青看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虾，拿起一只，三下五除二剥好，自然地放到顾明臻面前的碟子里：“喏，这么剥。在这种地方，就别讲究那么多了。”

　　顾明臻看着碟子里完整的虾肉，愣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沈青继续埋头苦干，含糊地说，“明天晚宴上，要是遇到类似情况，比如不会开生蚝，或者不知道哪种酒该怎么喝，你就看我眼色，或者干脆别动，我来。”

　　“嗯。”顾明臻小口吃着虾肉，味道确实鲜美。她看着沈青毫无顾忌的吃相，忽然问：“你经常来这种地方？”
　　“嗯，便宜，好吃，消息还灵通。”沈青抬头，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能碰到，比高级餐厅有意思多了。你看那边那桌，”她示意了一下旁边一桌光着膀子喝酒划拳的男人，“可能是跑船的，信息量巨大。还有那个独自吃饭看手机的大哥，像不像便衣？”

　　顾明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若有所思。这确实是一个观察社会的独特窗口。

　　“对了，”沈青灌了一口冰啤酒，压低声音，“晚宴上，如果周允城主动过来打招呼，或者有人引荐，你打算怎么应对？”
　　“正常寒暄，保持距离。重点观察他身边的人和谈话内容。”顾明臻早已想好。
　　“如果他试探码头或者宠物店的事呢？”
　　“装傻，或者引导到慈善话题上。”顾明臻应对自如。
　　“如果有人灌你酒？”
　　“我酒精过敏。”顾明臻面不改色。
　　沈青乐了：“这理由好！那我呢？我要是被灌酒怎么办？”
　　顾明臻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你是我的助理，需要保持清醒记录。我会帮你挡掉。”
　　沈青眨眨眼，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老板”也挺不错。

　　这顿画风清奇的工作餐在略显滑稽但异常高效的氛围中结束。沈青吃得心满意足，顾明臻也勉强适应了环境，至少白粥喝完了。结账时，沈青抢着付了钱，虽然只是两百多块，但顾明臻看着她在油腻的钱包里翻找零钱的样子，眼神有些复杂。

　　离开大排档，夜风一吹，带着食物的余味和市井的生机。沈青伸了个懒腰，左肩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

　　“走吧，‘老板’，”她笑着对顾明臻说，“回去试衣服，明天还得陪你演场大戏呢。”

　　顾明臻看着沈青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有活力的侧脸，和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海鲜味、啤酒味和无所畏惧的劲头，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这种鲜活、粗糙、甚至有些莽撞的生命力，是她过去二十多年从未接触过的，却莫名地……吸引人。

　　“好。”她轻声应道，拉紧了风衣，跟上沈青的步伐。明晚的慈善晚宴，注定不会平静。而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期待，和身边这个人，一起潜入那片衣香鬓影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