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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满观纸扎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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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离门口最近的几个纸人突然暴起!
它们看似轻飘飘的身体,却带着惊人的速度,干枯的纸手化作利爪,卷起一阵阴风,直扑谢昭的面门!
谢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铮——!一道凛冽的寒光在大殿内炸开。重剑并未完全出鞘,仅仅是溢出的剑气,就将扑上来的那几个纸人瞬间绞成了漫天碎纸屑。
“啊——!”纸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团团黑烟消散。
谢昭收剑入鞘,神色漠然。太弱了。这种低级邪祟,连让他拔剑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坐在轮椅上的苏辞,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不对,如果只是普通的纸人精,刚才那一下就该怕了。
可现在。只见那些漫天飞舞的碎纸屑并没有落地。它们在空中盘旋、凝聚,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不过眨眼间,那些碎纸片竟然重新拼合,又变回了完好无损的纸人!
而且这一次,它们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嘴角的墨迹甚至像是要滴出血来。
“杀不死?”
“嘻嘻……他杀不死我们……”
“道长好凶啊……不如留下来做成纸人吧……”
谢昭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不怕打架,但他最烦这种打不死的狗皮膏药。
他手腕一翻,剑气再次凝聚,准备直接把这大殿给拆了。
“道长,别费力气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苏辞推着轮椅,慢吞吞地来到了谢昭身侧。奇怪的是,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纸人,在经过苏辞身边时,竟然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绕过了他,仿佛苏辞是个透明人。
他并没有看那些恐怖的纸人,而是盯着大殿中央那尊盖着红布的神像,又指了指角落里的苏耀和柳姨娘。
“这里的规则很简单。”苏辞冷静地分析道,“跪拜者为信徒,站立者为异端。它们攻击的不是‘人’,而是‘不敬神’的姿态。”
谢昭一剑逼退两个纸人,侧目看他:“你怎么知道?”
苏辞抬起苍白的手指,点了点那些纸人的眼睛:“道长请看,这些纸人的眼睛没有瞳孔,它们看不见活人的生气。”
“但你看苏耀和柳姨娘——他们虽然吓破了胆,但因为一直跪在蒲团上求饶,周围的纸人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谢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苏耀和柳姨娘虽然瑟瑟发抖,但那片区域是安全的。
“那它们为何不攻击你?”
苏辞抬起手指,又指了指自己的轮椅:
“苏耀他们跪着,纸人便不攻击。而我……我虽未下跪,但坐在轮椅上,身形低矮。在这些眼瞎的怪物看来,‘坐’便约等于‘半跪’,算不得异端。”
他抬眼看向谢昭,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只有道长您,身姿挺拔,剑气如虹。在这满殿的‘磕头虫’里,简直就是漆黑夜里的萤火虫,想不招人打都难。”
谢昭:“……” 他听明白了,但脸色更难看了:“所以呢?你要我也去跪这群鬼东西?”
让他堂堂剑尊给一群纸扎下跪?不如直接让他把这山头削平了来得痛快。
“当然不。”苏辞弯了弯眼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我们是来砸场子的,哪有下跪的道理。”
他从袖中掏出了两张刚才在地上随手捡的黄纸。
“我小时候在苏家的杂书库里,看过一本关于‘厌胜之术’的残卷。”苏辞一边说,一边动作笨拙地将黄纸折了两下,折成了两个极丑的小纸人。
他将自己指尖咬破,抹在了纸人的眉心。
“书中说,以血为引,剪纸为躯,可欺鬼神。”
苏辞将那两个丑陋的小纸人递给谢昭,语气里带着几分“死马当活马医”的无辜:“既然它们只认姿态,那我们就用这带了我们血气的小东西……稍微骗一骗它们。”
“道长,借点灵力催动一下?” 苏辞捏着纸人晃了晃,“我没灵力,骗不过他们。”
谢昭看着那两个丑得清奇的纸人,又看了看苏辞那张虽然苍白却狡黠的脸。
杂书?厌胜之术?这种偏门禁术,别说商贾世家,就算是修真门派都未必有记载。更何况,刚才这人咬破手指的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病秧子,怎么会对这种邪术如此了解?谢昭压下心底的疑虑,指尖弹出一缕灵气,打入纸人体内。算了,先出去再说。但他的目光,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苏辞身上。
下一秒,苏辞松开手。那两个染血的小纸人摇摇晃晃地飘落,落地瞬间,竟然化作了两个和苏辞、谢昭一模一样的虚影。
那两个虚影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蒲团上,对着神像开始疯狂磕头。而随着这两个替身的跪下。满殿躁动的纸人,瞬间安静了。
它们歪着脑袋,用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看"着地上磕头的纸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飘飘忽忽地散开了。
谢昭挑了挑眉,看着地上那个正替自己磕头的"丑纸人",心情微妙。
“糊弄鬼?”谢昭评价道。
苏辞靠回轮椅里,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能骗过就行……道长,省点力气。”
谢昭眉头一皱,几步上前:"你——"
"没事。"苏辞抬起手,阻止了他的靠近。他声音虚弱,却还在强撑着笑,"老毛病……一用脑就头晕,一动手就咳血。习惯了。"
谢昭站在原地,盯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刚才折纸人的时候,这人手抖得连纸都快拿不稳,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在发光。
谢昭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复杂。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团精纯的灵力,不动声色地分出一缕温和的气息,悄悄渡入了苏辞的手腕。
苏辞微微一怔,诧异地看了谢昭一眼。谢昭却已经偏过头去,冷着脸道:“好了。走。”
"当——!"
一声突兀的闷响,从大殿角落的一尊半人高的青铜香炉里传了出来。像是有人撞到了头。
谢无衣脚步一顿,眼神瞬间凌厉。
“谁?”长剑未出鞘,但凛冽的剑意已经锁定了那个香炉。
“别别别!别动手!大侠饶命!我是活人!热乎的!”
香炉盖子被人顶开,一只黑乎乎的手伸了出来,拼命挥舞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白旗,仔细一看好像是底裤。
紧接着,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钻了出来。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道袍,留着两撇八字胡,怀里还紧紧抱着一把桃木剑和半只没啃完的烧鸡。他脸上蹭满了香灰,只露出一双精明又惊恐的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那男人费劲地从香炉里爬出来,“哎哟”一声摔在地上,还不忘护住怀里的烧鸡。能在这种满是纸人的大殿里活下来,还没被幻术迷惑,这人绝对不像看起来那么草包。
他看清了面前的两人,一个杀气腾腾的白衣煞神,一个坐轮椅的病弱美人。
“在下魏三!江湖人称‘赛半仙’!” 魏三一骨碌爬起来,对着谢无衣作了个揖,满脸堆笑,“二位也是被这破观坑进来的吧?哎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谢无衣冷冷打断他的废话:“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个散修。七天前路过这儿,寻思着进来讨口水喝,谁知道进来就出不去了!”说到这儿,魏三一脸晦气,“这破地方邪门得很!还好我机灵,躲在这香炉里,借着香灰掩盖人气,才没被那些纸皮鬼发现。”
苏辞突然开口,声音温和:"魏道长在香炉里躲了七天,为什么偏偏今天出来?"
魏三愣住,眼珠一转,干笑道:"这不是听外面安静了嘛……"
"是听到纸人都跪下了吧。"苏辞笑,"你躲在香炉里,视线受阻,却能精准判断时机。要么是你能看透香炉,要么……你一直在偷偷观察我们。"
魏三额头冒汗,扑通一声跪下:"小公子神算!魏某确实……确实是想搭个顺风车!但绝无恶意!真的!"
谢昭冷笑:"所以你就躲在暗处,等别人替你送死?"
"冤枉啊大侠!"魏三抱着烧鸡哭丧着脸,"我这不是没本事嘛!我要是有大侠您这身手,早冲出去了!我这叫……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苏辞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继续笑咪咪的问:"魏道长,你在这里待了七天,为什么没有陷入幻觉?"
魏三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拍了拍怀里的烧鸡:“小公子,我是贪财,也好色,但我这人有个毛病——胆子小。”
他的眼神沉寂了一瞬,那股猥琐劲儿消散了些:“第一天进来的时候,我看见有个同行的兄弟吃了那桌上的‘红烧肉’。吃完之后……他就变成了一滩泥。”
“我魏三是烂命一条,但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掉下来的通常是陷阱。这观里的东西,我一口都不敢碰。全靠这只自带的烧鸡吊命呢。”
苏辞微微颔首。能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守住本心,哪怕是因为胆小,也足以证明此人不可小觑。而且,这人身上那股子市井气的机灵劲儿,在某些时候应该能排上用场。
魏三眼睛一亮,立刻狗腿地凑上来:"小公子您这是……不怪我了?"
"怪你做什么?"苏辞笑得意味深长,"魏道长呆了这么久应该熟悉路吧。那就劳烦魏道长走在前面探探路。”
他指了指后殿那漆黑幽深的入口,语气温柔: “毕竟,这纸扎城里的规矩和机关,魏道长可是比我们懂得多。万一走错了,踩到了什么不该踩的东西……第一个倒霉的,可是领路人哦。”
“是是是!小公子放心!我魏三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鼻子灵!” 他拍着胸脯保证:"这七天我可不是白躲的!这观里哪里有鬼,哪里有陷阱,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我都摸清了!"
谢昭看着魏三那副狗腿样,又看了看轮椅上那个正拿着帕子慢条斯理擦拭手指血迹的苏辞。不知为何,他心里那种“这病秧子需要我保护”的念头,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丝动摇。这人……真的需要我护着吗?怎么感觉他使唤起人来,这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