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门徒》有勇气的达文西

2、惊吓

　　茅屋、破庙、荒野，被血染红却依旧流淌的小河，地上废弃的面包……这几十年如野狗般的逃亡生活，像幻灯片般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敌人的惨叫、不曾停歇的刀剑碰撞声、魔法爆炸声，最终在那个抱着男人尸体、红长发姑娘哀怨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拉布拉布？”“西路哈机密喃被咯？”
　　一阵晦涩难懂的低语声中，林顺欢缓缓睁开眼。模糊间，只瞧见一群泛着昏黄却明亮光芒的“萤火虫”在头顶盘旋；待视线逐渐清晰，两张陌生又怪异的脸已一左一右凑到他眼前，近得能看清彼此的呼吸。

　　“一个老人？一个小女孩？”林顺欢心头一紧，随即又被更深的疑惑包裹——这根本不是寻常人脸，说是“似人非人”也毫不为过。他疑心自己是老糊涂了，闭紧双眼又猛地睁开，左右扫视一遍，脑袋依旧一片空白。僵持的沉默中，老人与小女孩对视一眼，一人向左、一人向右歪了歪头，又热情地把脸凑得更近。老人咧嘴一笑，露出了鲨鱼般尖锐雪白的牙齿。

　　“啊——！”林顺欢惊喝一声，双手撑地、屁股蹭着地面飞快后缩。“咦？今天腿脚怎么这么利索？像是年轻了十几岁，腰不酸腿也不疼了。”他猛地回神，“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见他反应激烈，小女孩慌忙跑到老人身后，抓着对方的衣摆，只敢悄悄探出头。林顺欢这才看清，他们有着绿色的眼眸，瞳仁里仿佛嵌着枫叶的纹路；小女孩的双眼尤为动人，像是盛着一片随风起伏的绿色原野，澄澈的目光则如草原上倒映着流星的小湖，璀璨明亮。两人的头发也颇为奇特，前半段是人类的黑色，后半段却化作柳丝般的绿色长条，肆意散开；耳朵更是像传说中的精灵，尖细而修长。

　　“你们是……”林顺欢刚开口，就被一阵哭声打断。一个和方才小女孩年纪相仿的短发小男孩哭着跑进屋，手臂上还淌着血，嘴里不停喊着“哈机密，哈机密，哇可可西西……”老人立刻转身，手掌凌空一抬，口中念着“啦呀啦啦呀啦呀”的音节，一团绿色微光便笼罩住男孩的伤口。不过瞬息，男孩手臂上的伤口竟彻底愈合——要知道在人类世界，唯有去神辉庙祈求神明，才能有如此奇效。林顺欢惊得张大了嘴巴，目送男孩欢天喜地地拉着老人出了门。

　　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从未见过的树屋中。屋内弥漫着大自然的清新气息，所有家具都是由树根自然生成，造型奇巧。几只小兔子正趴在屋角酣睡，模样悠闲。那个方才躲在老人身后的小女孩，此刻正抓着藤叶编织的小门，头顶还趴着一只兔子。她发现林顺欢在打量周遭，四目相对的瞬间，便细若蚊吟地说了句“拉布拉布”，红着脸跑开了。

　　林顺欢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只觉得头疼欲裂，三十年的记忆彷佛蒸发了般，三十年前的记忆倒是还能记得三三两两。他扶着树根走出树屋，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怔住——整个世界都像是被覆上了一层绿色滤镜，所有景物皆由树木构成，美得不可思议。空气沁凉清新，树木搭建成房屋、铺就成道路、架构成桥梁，他正站在一片开阔得超乎想象的森林中央。

　　空中，一些似凤似龙的红色大鸟载着精灵缓缓飞过；巨大的蝴蝶振翅翩跹，体型硕大的绿蜥蜴趴在树根上休憩，奇形怪状的异兽与常见的小动物和谐共处，整个世界都透着欣欣向荣的生机。几个精灵抓着长长的藤蔓，“呼啦”一声从他眼前荡过，留下一阵清风。

　　沿着树屋旁的木质台阶走下，拨开比人还高的青草，一片静谧的湖泊骤然映入眼帘。几只白鹭高傲地立于湖面，波光粼粼的不仅是湖水，连跃出水面的小鱼都泛着白光，坠落时竟像坠入了蓝银色的星河。林顺欢走到湖边，俯身一照——湖面倒映出的，是一个约摸四十五岁的中年人，身材消瘦，五官锋锐，头发黑白相间。

　　“这人是……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肌肤光滑，早已没了往日的粗糙；再看向双臂，依旧壮实有力。林顺欢抱着头，在湖边失魂落魄地转了好几圈，满心都是不可思议。

　　“难道……是那宗门秘法起作用了？人类世界里有着各个不同的宗门--宗门被外、中、内环评级划分着。每个宗派又对应着不同的神翼--由宗门所供奉的神辉庙来提示。可我们的神翼应该从古至今只有开门老祖觉醒过呀，就连师傅也没做到过，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门派会一直处于“外环”这一垫底的水平。”他脑中突然闪过年轻时的画面——师傅攥着戒尺，敲着他的脑袋喊“装死要沉住气，连呼吸都得藏着！”，当年觉得枯燥愚蠢的修炼口诀也随之浮现：“遇事不决先装死，碰见强敌也装死，平日闲暇还装死，返老还童易如反掌！”此刻想来，却让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是几十年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对了，紫萱所在的火法流门的基础修炼是每天大笑，当时也觉得很滑稽。看来他们的‘神翼’，恐怕也藏在那些看似荒诞的秘法里。但火法流门派的神翼据说是保持年轻的样貌和心里状态，且他们的神翼觉醒人数有不少，所以能保持在“中环”的水平上。”----紫萱那模糊的笑容在他心中浮现着。

　　草丛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多年逃亡养成的警觉让林顺欢瞬间绷紧神经：“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