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门徒》有勇气的达文西

3、拉布

　　草丛豁然分开，走出的正是方才树屋里的小精灵。她红着脸，怯生生地垂着头，端着一盘食物缓步走来 —— 盘中盛着些红黑色的果实，模样酷似火龙果，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氤氲之气。小精灵将盘子轻轻搁在他不远处，细指一点盘中果实，脆生生吐出 “拉布拉布” 几个音节，便转身一溜烟跑开了。
　　“一切都如此新奇奇幻，现实的缥缈与过往的悲恸记忆交织，搅得我云里雾里。” 林顺欢望着那盘果实，心头百感交集，“这里的安宁让我觉得陌生，可偏又有股莫名的安心感。我不知自己为何会置身此地，只清楚记得：我叫林顺欢，今年七十八岁。我的门派覆灭了，紫萱死在了我的怀里。我把她葬在了我们的故乡---夕雾雪埜，葬在我们初遇的那棵大树下，那里开满了她最爱的夕雾花。后来，我从公正院的审判中逃脱，就此踏上了长达六十年的逃亡之路。”
　　小精灵那细长的小耳朵暴露了她的身影；他毫不费力地定位到了躲在大树后，正满怀期待、红着脸偷瞄自己的小精灵，心中暗忖：“她大抵是想让我尝尝吧……”
　　林顺欢盘腿坐下，缓缓伸手拿起一颗模样颇为可疑的红黑果实。腹中早已饿得 “咕咕” 作响，他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六十年的逃亡生涯，早已让他对陌生人递来的食物生出了本能的警惕。可最终，他还是没能抵挡住小精灵那双幽绿宝石般的眸子里，满含期待的目光。他闭紧双眼，心底闪过一个念头：能死在这般可爱的小精灵手里，也算这辈子没白活了！
　　“滋 ——”
　　咬破果皮的瞬间，甘甜多汁的汁液霎时裹住舌尖，继而漫遍整个口腔，尾调还带着一丝微苦的回甘。
　　“嗯！好吃！”
　　林顺欢再也顾不上其他，狼吞虎咽起来，一只手往嘴里送着果实，另一只手还不忘从盘子里继续拿。远处的小精灵见了这副模样，脸上霎时飞上两团红晕，咧开小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笑得眉眼弯弯。那一刻，林顺欢忽然懂了，那些为人父亲的，为何愿意为了女儿付出一切 —— 那种想要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心情，竟如此真切。
　　他拿起身侧的竹杖，对着湖面轻轻一挥。刹那间，蓝银色的水流自湖面升腾而起，在空中缓缓汇聚成小河的模样，宛如夜幕中缀满碎钻的薄纱，闪烁着点点晶光。水流最终交织缠绕，化作了温布尔登花的形状。只因初见小精灵时，他便想起了这种花 —— 淡雅素净，带着一种属于绿色的优雅与宁静。
　　小精灵早已看得入了迷，双眸亮晶晶的，小嘴微微张开，竟主动从树后走了出来。她一只手轻轻搭在树干上，另一只手自然垂落，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空中的花影。林顺欢心念一动，故乡那洁净雪白的冰花蓦地浮现在脑海。只见那温布尔登花影缓缓舒展开花瓣，随即在空中骤然绽放、散开，化作漫天 “雪花”，悠悠飘落。
　　“哇……”
　　小精灵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她踮着脚尖原地旋转起来，雀跃地跑到林顺欢身旁，伸出双手想要接住那些飘落的 “雪花”。指尖触碰到花瓣的刹那，“雪花” 便化作点点莹光，悄然融化，只余下一抹温柔的触感。“哈哈哈哈……” 小精灵开心地在地上起舞，雪花的消逝没有让她半分失落，反倒让她愈发欢腾喜悦。
　　“虽说是精灵，但终究就是小孩嘛。” 林顺欢失笑摇头。
　　随后，他蹲下身从河边挖了些湿润的泥土，又在附近折了几片鲜绿的叶子。他抬手对着湖面一招，水流便裹挟着绿叶腾空而起，如同一道缓缓旋转的龙卷风，在空中翩跹起舞。紧接着，他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将泥土送入那片旋转的漩涡之中。水火交融间，蒸汽氤氲，裹挟着绿叶的沁香四散开来。待雾气散去，一枚温布尔登花形状的玉镯，赫然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林顺欢缓缓伸出手，朝着小精灵递去，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略显生涩的笑容，生怕吓着这个胆小的小家伙。小精灵的脸颊愈发红透了，像一只坠着绿叶的红苹果。她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将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放进了林顺欢的掌心。那颗被绝望冰封已久的心，像是终于盼来一缕春风，悄悄消融了些许寒意。
　　林顺欢单膝跪地，这个被追杀了六十年的糙汉，此刻却用尽了浑身的笨拙温柔。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玉镯，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轻轻将它戴在了小精灵纤细的手腕上。
　　“拉布拉布。” 小精灵垂着头，声音细若蚊呐。
　　林顺欢费尽了浑身解数，试图用人类的语言与她交流，可小精灵翻来覆去，只会说 “拉布拉布” 这一句话。无奈之下，他眼中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抬手轻轻揉了揉小精灵的头顶。
　　“我叫林顺欢，” 他轻声道，“今后，就叫你拉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