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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话:令氏一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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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她浑浑噩噩的还走在那条血路上,有时她杀伐果断有时亦如儿童般心软,她在梦中似乎是个道法玄深、武艺超群、悬壶济世的天人,她弹指间便能决定一人的生死。梦做着做着,梦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老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如同她的师父一般笑呵呵着:
“去罢,你还不该来此。”
话落小老头摸着她头的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天庭。
少女的眼前那些画面迅速往前推去,那些画面展现在她眼前刺痛着她的左眼。
不知过了多久,滕怜的眼皮微动,手指因为身上的伤口痛的蜷缩了起来。
“娘娘娘!这个小姐姐动了!”总角年期的小女娃在床前喊着。
“听到了听到了,已经让你二哥哥去请安大夫了。”进来屋内的是个看着四十出头的清瘦妇人。
滕怜用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粗布制成的床幔,床边的小女娃一双大眼水灵灵的担心地看着她。
“哎呀终于醒了,走过这一遭鬼门关啊往后都是好事情了。”清瘦妇人眼里冒着泪花也看着瘦削的少女。
“恩…人……”滕怜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只能吐出几个音节。
清瘦妇人担心地摸了摸她的脸怜爱地说着:
“快别说话了,好好休养,佳佳快去端碗水来给你小姐姐喝。”
站在床边的令佳听到此话赶紧出去倒水。
“小女娘不用怕,这里是薄州的边境的一个小山村,名字叫做守拙坪,我是个山村妇人,名字叫做钱婉,我爹是村里的里正,小女娘往后可以喊我钱婶婶,呀,或者令婶婶也行。”
这清瘦妇人一开口就喋喋不休地说着。
“娘你别说话了,你一说话就好唠叨。”令佳端着一碗水扶起厚重的门帘走了进来。
“你这个臭丫头,水快端来。”
钱婉夭起一勺水轻轻喂给滕怜,她就着勺子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娘,安大夫我请来了。”
令祺拉着安大夫急急忙忙,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钱娘子啊,哎哟,你家这个小二郎跑得真快。”安大夫看上去有些许清瘦,白花花的胡子整体看上去也称得上一句仙风道骨。
那安大夫按着滕怜瘦得快只剩骨头的左手手腕,静静地扶着脉。
半盏茶功夫过去。
“身子无大碍了,只是虚得厉害,需得好好养上几个月,鞭子的伤口也只需要及时换药便可。”安大夫收回手跟钱婉絮叨着好似让她吃了颗定心丸。
钱婉听此从衣中掏出几两碎银欲要塞给安大夫。
安大夫却摆了摆手:
“你们做了回善事,这银子老夫也不收了就当老夫也做了回善事。”
钱婉听此连忙夸他医者仁心,是个好人。安大夫看她又要喋喋不休起来赶紧摆了摆手跑了,钱婉连忙跟着去送。
令祺并不太爱说话,此时他与妹妹令佳一起站在床旁望着滕怜。
“你们…是…恩人的儿女…吗?”滕怜张口用沙哑的声音说了说。
“如小姐姐所想,我是令佳,我今年十岁了!小姐姐可以叫我佳佳,这是我的双生胎哥哥,你可以喊他阿祺!”小女孩性格很是活泼与她的娘亲一样声音雀跃脸上带着笑容。
令祺点了点头:
“小姐姐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不负我爹娘的救命之恩。”
滕怜听此艰难地点了点头,她望着那两双纯真的双瞳似乎是安下心来,便沉沉睡去。
少女又睡了几日,她醒不来却感受到有人给她喂食喂水喂药。
这家人,真是善人,如果我还是天午的话,会给他们一家扔下大吉罢。她这样想着。
又迷糊了几天滕怜终于是醒了。
睁开双眼依旧是那幅粗布床幔,她颤颤巍巍地支起破败的身子打量着这个小房间。房内虽然看着清贫但却什么都有,女娘梳妆用的小铜镜、玩闹用的小棋盘、哄人开心的小风筝、热腾腾的火盆。看起来应当是个女娃娃的房间。
滕怜愣愣坐在床上,原来被救并不是个梦,幸好不是梦。
她扶着床边慢慢地下床站了起来,双腿虽还有些酸软但还能支撑她。
“真是休息得太久了……”
她掀开厚重的门帘,外面好像又下了一场雪但院子被清理得干净,梅树下是几个竹编成的小椅子,一眼就能看出这家极其喜爱孩子。她又看着天上的太阳,它高高地挂在天上,暖洋洋地照着她。
“好温暖…多久没有照过这么温暖的阳光了。”少女呢喃着。
“小姐姐你可以下床活动啦!”令佳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其实她早就看到小姐姐站在门口了,她这一个月都跟哥哥睡在一个屋子里,哥哥的床可快把她硌死了,哥哥也一直睡在摇椅上她也可心疼坏了。唉,但是小姐姐脸上有点肉了真的很好看呢!睡她的房间就算让她睡哥哥硬硬的床她也愿意了。
此刻站在门口的少女身子虽然消瘦,但脸上由于这一家人的喂养挂了点肉,另有一副病态美人的画中仙样。
滕怜见小姑娘跑过来赶紧捂住自己的左眼。
“小姐姐干嘛要捂住眼睛!”
滕怜瘪嘴只是害怕地缩了缩头。她不想被别人看到这只眼睛,万一有人将她认出来了,那应当又是另一幅地狱图。
“小姐姐不要怕!佳佳知道小姐姐的眼睛很漂亮的红色!佳佳最喜欢红色啦!”令佳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拍了拍滕怜的手臂。
还在害怕的少女听此看了看小女孩但依旧害怕地捂着眼睛,
“佳佳,有没有布条?”
令佳见此叹了口气去她娘的屋子里找了根绣花用的白布条。
“姐姐只有这个啦,害怕的话我们慢慢适应啦!”
滕怜接下令佳的布条与令佳搀扶着慢慢坐在院中的小椅子上,小姑娘也搬过来小椅子靠在小姐姐的身旁。
少女将布条微微覆与双眼缠了几圈在后脑处系了个死结。
她的头发垂于身侧有几缕落在了令佳的肩上。
“小姐姐的头发好长呀!可以编好多发型呢!我从小向往的仙女就跟小姐姐这般!头发长长的!长得肤若凝脂,楚楚动人,眉目如画的!”
小姑娘一口气蹦了好几个成语。
滕怜听此嘴角微微上扬虚弱地笑了笑了:
“佳佳的学识是跟谁学的,怎的学了这般成语。”
之前她的声音沙哑什么都听不出,没想到好了后声音也这般空灵,令佳真是喜欢死这个小姐姐了。不仅长得好看就连声音听了也令人醍醐灌顶般。
“佳佳的学识是跟大哥哥和二哥哥学的,我的两个哥哥每周都要去学堂上课,回来便是每日读书!我的耳朵里全是他们那些什么者乎,之乎啥的!”
滕怜听此不得好笑,这个小女娃看来还真是跟钱婶婶一个样子。
滕怜一袭白衣坐在院中,身上由于太阳照着泛着淡淡金光,而旁边的令佳陪着她讲了很多趣事。女孩与女子的轻笑声惹得路过的村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回家后都说着这令家真真是捡了个谪仙回来。
午时的太阳暖得很,可惜滕怜体弱再热的日光也只是照的她温温热热的。这一家人待她情真意切总是觉得心里热热的,那是除了师父以外感受到的不同的关切,她很喜欢这一家人,真想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可她不能这么自私,不但给对方添乱,自己的事情也无法追查下去。
“佳佳可会写字?”滕怜见小姑娘一直小嘴不停便开口打岔。
“佳佳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先前大哥二哥教过我一些,但是讲的太快了,我听不懂。”小姑娘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嘟着嘴似是不高兴。
滕怜听此在树下找了根树枝,除去粗枝烂叶,右手握住小姑娘的手轻轻的在雪地里写着眉目如画四个字。
“这是刚刚佳佳夸小姐姐的话,佳佳看得出这是哪个成语吗?”
佳佳被小姐姐突然握住字写完了还在微微发愣,小姐姐的字真好看……但是这小姐姐的手也太凉了,且小姐姐离得好近!好紧张!
令佳害羞的磕磕绊绊的说:
“佳佳并不认识…”
“此成语是刚刚佳佳说的眉目如画,想必意思佳佳是懂得…”
还未等滕怜讲完院中钱婉挎着小筐子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哎哟佳佳怎么不给你小姐姐拿个小毯子盖上,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坐在院子里!”
只见这钱婉急匆匆的放下筐子跑去自己屋里找出一条皮毛毯子轻轻盖在滕怜身上。
滕怜见此呆愣了一下连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恩人……”
少女的双眼冒着泪花沾的眼上布条微微发湿。
“快别说什么恩人的!快坐下!你还伤者呢!”
钱婉快急死了,好不容易救回来了可不能再伤着!
“娘子,下次切莫再跑这样快。”
这时钱婉身后的令中复才背着个超级大框子走进来。
见到滕怜时也跟钱婉一样急切的关心到:
“你这小女娘身子未好怎么还起身了。”
令中复将大筐子放在门口快步走了过来。
“谢过两位恩人救命,小女身体康复后一定会报答二位。”
滕怜对待人情总是有些不知所措,尽管在上京城接待不同的官宦,但那些人也只是图着她身上的利益,用她洗清那些来历不明的钱财。
钱婉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些害羞便轻轻拉过她的手安抚道:
“可别说什么恩人不恩人,救人嘛,也算是给自己积福了!”
滕怜被拉住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小女知晓二位是良善之人,但不能因为二位的善心便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哎呀你这小女娘,对了,你从哪里来呀,怎的过得这样惨……”
钱婉轻轻拍拍少女的手,让她那紧张不安的心慢慢放松下来,这也是对她一种无声的安抚罢。
少女微微侧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随后紧紧抓着披在肩上的毯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小女本名为滕怜年芳十七,来自上京城,家中……”
她顿了顿接着继续讲到:
“家中已无旁人,身上的伤是因为遭奸人所害封了经脉一时无法逃脱穷巷常年数月累计下来的,他前不久将我打得半死不活时经脉有所松动所以小女才逃了出来,后来在路上走着走着总是会看见师父,他一直带着我向前走,才没有死在荒无人烟之地。”
听到此时钱婉轻轻的搂过瘦削的少女慢慢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般轻声说道:
“你的身体这么弱,鞭子打在身上一定很痛……”
讲到此时钱婉再也憋不住了开始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来。
“恩人不怕我给村子惹来杀身之祸么?”
钱婉此刻愣住了,她似乎确实没有想过这件事,只是当时跟丈夫在雪地里看见她以为是逃荒而来的便救了。
滕怜见此轻轻笑了一下:
“恩人不必担心,不会有人来杀我的。”
“你一路从上京城走来的吗?”
钱婉突然想通了。这么远的路程不吃不喝走这么长时间,难怪瘦得干干巴巴的。
少女似有尴尬地搓了搓手指:
“确实是一路走过来的……”
“对了!”钱婉突然想起什么匆匆跑去屋子里拿了个用布包着的小物件。
“这个镯子我们发现你时一直在怀里,我怕两个孩子给你碰坏了就收起来了。”
滕怜接过翡翠镯子轻轻套回手上,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没丢。
少女微微行了一礼:
“多谢恩人,此物是小女师父所赠,如果真的丢了怕是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哎呀不碍事不碍事!快别叫恩人了,以后就叫钱婶婶和令叔叔!”
钱婉摆摆手心想着果然好好收起来是对的。
令中复挠挠头,他的两个儿子都像他很少说话更多的是去做事。
“今日是休沐日了吧,老大老二是不是晚上回来?”
令佳已经在筐子里翻出了一包糖酥在旁边台阶上吧唧吧唧吃着直到听到大哥哥二哥哥便突然开口说道:
“晚上大哥哥和二哥哥回来佳佳去村口接吧!”
小姑娘说完搓了搓粘在手上的糖渣渣,夫妻俩看着蹦蹦跳跳跑过来的小丫头宠溺的笑容爬上脸颊,果然还是最喜欢家里这个老幺了。
钱婉弯下腰来抽出腰间的手帕给小丫头擦了擦嘴边的糖渣笑着唠叨:
“你看你每次都吃得嘴角都是。”
令中复则是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颊,这么软的小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滕怜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暗自叹着最美好的亲人关系不过如此了吧,没有重男轻女,没有一碗水端不平,男孩可以读书,女孩也可以拥有自由快乐的童年,虽然他们的家庭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清贫,看来是把所有都给了孩子们。
滕怜有点羡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