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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意 ...

  •   成为同桌的日子,像一束微弱却固执的光,艰难地穿透厚重阴霾,照进宋栀柠那片贫瘠灰暗的生活土壤。
      每天清晨,当宋栀柠踏进教室,总能看到崔晓棠已经坐在座位上,有时在默读英语,有时在整理笔记。
      那专注的侧影,本身就是一种安定的力量。
      而每当宋栀柠带着一身从那个“家”里浸染的、若有若无的压抑气息坐下时,崔晓棠便会抬起头,给她一个干净明亮、不掺任何杂质的笑容:
      “早啊,栀柠。”
      那声“栀柠”叫得自然又亲切,仿佛她们早已是相识多年的好友,轻易便抚平了宋栀柠一路上紧绷的神经。
      “早。”宋栀柠的回答依然简短,但不再像最初那样生硬,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轻快。
      她会轻轻放下那个洗得发白、边缘已有些磨损的书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旧报纸仔细裁成的小纸包——那是她前一天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忍着腿上传来的隐痛,精心挑选并包好的茉莉花茶。
      “今天的茉莉花开得正好,我多晒了一些。”
      宋栀柠将纸包推到崔晓棠桌前,动作里带着一种珍重。
      崔晓棠每次都会像收到珍宝般小心地接过,凑近鼻尖,闭上眼睛轻轻嗅着:“真香。清新又带着点甜,比市场上卖的好闻多了。”
      她总是能精准地说出感受,让宋栀柠觉得自己的心意被郑重地接住了。
      这样的早晨,成了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充满仪式感的开始,仿佛一天的所有艰难,都能在此刻被短暂地隔绝在外。
      午饭时间,曾是宋栀柠最想逃避的时刻。
      当同学们欢快地结伴前往食堂,她总是独自一人留在空荡荡的教室,从书包最里层拿出一个干硬冰冷的馒头,就着从走廊饮水机接来的白开水,小口小口地、近乎麻木地咽下。
      那滋味,与她的人生一般,寡淡而艰难。
      但自从成为同桌后,这一切悄然改变。崔晓棠总会以各种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留在教室。
      “哎呀,我妈今天又做多了,你看这糖醋排骨,这香菇菜心,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崔晓棠打开那个分层精致的保温饭盒,里面菜肴的色彩鲜艳得让宋栀柠觉得有些晃眼。
      “栀柠,你能帮我吃点吗?不然倒掉太浪费了,我妈知道了会念叨我的。”
      起初,宋栀柠的脊背会瞬间僵直,总是倔强地摇头,护住自己那个装着冷馒头的塑料袋:
      “不用,我带了午饭。”
      “就尝一口嘛,就一块排骨,我妈最拿手的,你给点评价?”
      崔晓棠不由分说,用干净的备用筷子夹起一块裹着晶莹酱汁的排骨,快速的地放在宋栀柠的唇边上,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而且,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你就当陪陪我?”
      宋栀柠愣愣的看着排骨,两颊绯红,手指紧紧的捏着裤子两边,手指尖被捏的粉红粉红的,就像绽开的几朵梅花一般。
      宋栀柠看那块泛着诱人油光的排骨,散发着浓郁的肉香和酸甜气息,几乎瞬间就击溃了宋栀柠胃里空泛的呐喊。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吃到这样热气腾腾的、正常的饭菜是什么时候了。
      尊严在最原始的生理需求面前,摇摇欲坠。
      “……那,谢谢。”她终于妥协,声音低得像蚊蚋。她倾身向前小口咬下,酥烂的肉质和恰到好处的酸甜酱汁在口腔里爆开,那久违的、属于“家常菜”的温暖味道,几乎让她鼻尖一酸。
      而崔晓棠看着这一幕,也有点愣了神,眼前的宋栀柠真的太漂亮了,皮肤白皙,唇如玫瑰一样鲜红,只不过好像是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枯燥和分叉。
      崔晓棠开心地笑了,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随即又像是才想起来似的,从书包侧袋掏出两个红润饱满的苹果:
      “对了,这个也帮我解决一个吧,我家水果买太多了,再放就不脆了,多可惜。”
      宋栀柠心里明镜似的,她知道这些都是精心编织的、善意的谎言。
      作为回报,宋栀柠更加用心地照料她那盆视若珍宝的茉莉花。
      那是在母亲去世后,她从路边捡回来的半枯萎花枝,种在一个捡来的破旧塑料盆里,放在屋后难得能晒到太阳的角落。
      她收集最新鲜、最饱满的花朵,用最干净的方法在阴凉处慢慢晾晒,确保每一包送给崔晓棠的花茶,都蕴含着最纯粹的芬芳与谢意。
      有时,她还会鼓起勇气,用捡来的短铅笔头,在纸包角落画上一朵小小的、线条简单的茉莉花,笔画稚嫩,却倾注了她能付出的全部诚意。
      这天数学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复杂的几何证明题。教室里一片寂静,连成绩最好的几个学生都皱起了眉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却毫无头绪。
      宋栀柠盯着那些交错线条构成的图形,瞳孔微缩,手指无意识地在摊开的草稿纸上飞快演算、勾画。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捕捉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突破口——一种特殊的辅助线作法
      “可以连接B点和E点,作一条平行于AC的直线。”她身体微微向崔晓棠倾斜,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飞快说道。
      崔晓棠眼睛蓦地一亮,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举手:“老师,我可以试试。”
      她快步走上讲台,接过粉笔,流畅地在黑板上写下清晰的证明过程,每一步都严谨地运用了宋栀柠提示的那条关键辅助线。
      数学老师惊讶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睁大了:“非常精彩!思路非常巧妙!崔晓棠,你居然知道这种偏高等几何的解法?”
      崔晓棠放下粉笔,转身面向全班,目光坦然地看向宋栀柠的方向,微笑道:
      “老师,这个辅助线的想法是宋栀柠先想到的,我只是把她的思路写出来而已。”
      刹那间,全班同学的目光,带着惊讶、探究、怀疑,还有几分重新审视,齐刷刷地聚焦在宋栀柠身上。
      她感到脸颊瞬间滚烫,下意识地想低下头,却又有一股陌生的力量支撑着她,让她勉强维持着坐姿,只是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成了拳,指甲掐进掌心。
      但心里,却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笨拙却坚定地涌动着,冲撞着她习惯封闭的心防。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公开、坦荡地承认她的价值。
      下课后,竟有几个同学围过来,好奇地请教那道题的解题思路。
      宋栀柠起初身体僵硬,言语磕绊,但在崔晓棠鼓励的、含笑的注视下,她慢慢放松下来,开始尝试解释那个辅助线的原理和妙处。
      “其实……很多难题只是需要换个角度看。”她说得越来越流畅,甚至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自信。
      “那本参考书上……有几种类似的题型,如果你们有兴趣,我……我可以给你们看的。”
      她终于鼓起勇气,从书包里拿出那本用透明胶带仔细粘补过书脊的破旧参考书。
      同学们传递翻阅着,虽然书页泛黄,但里面密密麻麻的笔记足见主人的用心。
      那一刻,宋栀柠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那层“透明人”的标签,正在缓缓剥落。她开始被看见,被认可,被需要。
      崔晓棠在一旁微笑着注视着她,趁周围人散去,轻声说:
      “看吧,你本来就很厉害,栀柠。”
      宋栀柠这脸即刻又红温了起来,耳根子发烫,红得快要滴血。
      然而,放学的铃声,像一道无情的闸门,轰然落下,将白日里那点难得的暖意与光亮瞬间切断。
      现实冰冷沉重的枷锁,再次牢牢箍在宋栀柠单薄的肩膀上。她必须立刻赶去便利店打工,途中还要绕去两个固定的垃圾点看看有没有可回收的瓶罐。
      父亲那张因酗酒而浮肿扭曲的脸,和他那永远填不满的赌债,像一柄悬在头顶的、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的利剑,让她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这天晚上,宋栀柠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比平时晚了半小时才回到那片低矮、拥挤、弥漫着潮湿霉味和垃圾酸腐气的棚户区。
      越是靠近那扇油漆剥落、露出里面朽烂木质的房门,她的脚步就越是迟缓,心跳如擂鼓。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呼吸,才轻轻推开门。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混合着劣质草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她胃里一阵翻腾。
      “你他妈死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一声粗暴的呵斥像鞭子一样抽打过来。
      宋大龙——她的父亲,四仰八叉地瘫在屋里唯一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旧沙发上,脸色在昏暗灯光下显得异常潮红,眼神浑浊而充满戾气。他脚边散落着几个空酒瓶和一堆烟蒂。
      宋栀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
      她低下头,避开那道令人不适的视线,声音细弱:
      “……店里盘点,晚了点。”
      “钱呢?今天挣了多少?拿来!”宋大龙不耐烦地伸出粗糙油腻的手,手指短粗,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宋栀柠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叠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皱巴巴的零钱——这是她今天打工和捡废品换来的全部收入,一共四十七块五毛。
      她原本想偷偷留下七块五毛,明天买两个最便宜的包子当早餐,但在父亲那迫人的注视下,她不敢。
      宋大龙一把夺过钱,粗鲁地数了数,布满横肉的脸上立刻升起怒气:“就这么点?!你TM糊弄鬼呢?!老子白养你这么大了?连几个钱都挣不回来,没用的赔钱货!死贱人,跟你那个短命的妈一个德性!”
      那些肮脏的、带着侮辱性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宋栀柠的耳朵,刺穿她的鼓膜,直抵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眼眶里灼热的液体。她不能哭,眼泪只会招来更恶毒的辱骂和可能的拳脚。
      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常的侮辱,内心的麻木像一层越来越厚的、粗糙的茧,试图保护着她那早已千疮百孔的魂魄不被彻底撕碎。
      她像一尊失去生气的木偶,默不作声地快步走进用一块破布帘子隔开的、属于她的那个狭窄角落。
      放下书包,锁上门闩(那只是一个简单的插销,根本挡不住什么,但至少能给她一点可怜的心理安慰),她才仿佛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良久,才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干净但已洗得发硬的手帕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崔晓棠今天悄悄塞给她的,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说是亲戚从国外带回来的特产,让她“尝尝鲜”。
      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邻居家微弱的灯光,轻轻拆开那闪亮的包装纸,露出里面黑褐色的、光滑的巧克力。
      她极其小心地咬下一小角,任由那陌生而浓郁的、带着微苦的甜味在舌尖缓缓融化、蔓延。
      这奢侈的、如梦似幻的甜美,是她苦涩生命中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短暂地照亮了这无边黑暗的囚笼。
      有时,在夜深人静,连老鼠都窸窣入睡的时候,宋栀柠会允许自己做一个极其奢侈、也极其危险的梦——如果生活能一直像白天在学校那样,该多好。
      有能看到她闪光点的老师,有愿意向她请教问题的同学,还有崔晓棠这样,像小太阳一样温暖、真诚地待她的朋友。
      但这个梦总是脆弱得像肥皂泡,甚至无需触碰,天一亮,便会自行破裂。
      第二天醒来,她还是要面对冰冷的现实:破旧不合身的衣服、空空如也的钱包、醉醺醺暴戾的父亲,以及那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令人窒息的贫困。
      然而,与崔晓棠的友谊,就像一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茉莉,硬是在这贫瘠残酷的石缝中扎下了根,汲取着那一点点微薄的善意与温暖,悄然生长,无声无息地,却又坚定地改变着她内心的地貌。
      宋栀柠开始以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方式努力学习。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是逃离这个深渊的唯一途径。
      每当深夜困倦如同潮水般袭来,眼皮沉重得无法抬起时,她就会用力掐自己的胳膊,或者想起崔晓棠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以及她说过的那些话:
      “栀柠,你是我见过思维最独特、最聪明的人之一,真的!只要你愿意,坚持下去,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
      最好的大学意味着丰厚的奖学金,意味着可以住校,意味着物理上的远离,意味着一个全新人生的可能和起点。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她在绝望中不肯沉沦的全部力量。
      这天放学时,天空毫无预兆地飘起了蒙蒙细雨,带着深秋的寒意。
      宋栀柠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眼前被雨幕笼罩的、灰蒙蒙的世界,心头泛起愁绪。
      她并没有带伞,而便利店的工作绝不能迟到,否则那个刻薄的店长一定会借机扣掉她本就少得可怜的工资。
      “栀柠!”熟悉而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欣喜。
      宋栀柠回头,看见崔晓棠和她的母亲——崔医生一起走了过来。
      崔医生穿着一件质地很好的米色风衣,气质温婉干练,手里拿着一把深蓝色的长柄雨伞。
      “没带伞吗?”崔医生走到她面前,目光温和地落在她单薄的校服上,语气里是纯粹的关切。
      “这把伞你先用吧,我和晓棠撑一把就行。”
      宋栀柠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连忙摆手,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
      “不用了,阿姨,真的不用!雨不大,我……我跑得快,一会儿就到了。”
      “这怎么行?”崔晓棠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将母亲手中的伞拿过来,直接塞进了宋栀柠手里,触感微凉而结实。
      “你看这雨,看着小,淋一路肯定湿透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你明天还要给我详细讲那道物理大题呢,我可全靠你了!”
      她语气轻快,带着点不容拒绝的俏皮,巧妙地化解了宋栀柠的窘迫。
      宋栀柠握着那沉甸甸的伞柄,感受到上面残留的、属于崔医生掌心的温度。
      这种被人在乎、被珍视的感觉,如此陌生,如此温暖,又让她不知所措,心底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流。
      “……谢谢阿姨。”她终于不再推辞,低声道谢,然后转向崔晓棠,郑重承诺。
      “明天,我一定把伞还你。”
      崔晓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笑容在雨幕中依然明亮:“不急,你方便的时候再说。”然后,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低头在自己的书包里翻找起来,很快掏出一个用浅色碎花包装纸细心包好的方正物件。
      “哦,还有,这个给你。”
      宋栀柠迟疑地接过。入手是微硬的质感,拆开包装纸,一个笔记本映入眼帘。
      封面是极淡雅的浅绿色,仿佛初春新发的嫩叶,上面用烫银工艺勾勒出几朵形态优雅、洁白无瑕的茉莉花,精致却不张扬。
      她轻轻翻开硬质的封面,第一页的硫酸纸下,一枚被精心压制过的茉莉花书签静静地躺在那里,花瓣薄如蝉翼,纹理脉络清晰可辨,仿佛还凝聚着盛放时的生命力,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干燥后的独特香气。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宋栀柠像是被烫到一般,想要将笔记本推回去。这礼物太美好了,美好得让她觉得自己不配拥有。
      “收下吧。”崔晓棠伸手,轻轻按住了她往回推的手腕,语气坚定而真诚。
      “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欢茉莉花了,觉得它香得不张扬,却很有力量。这个本子,我觉得特别适合你来记那些奇妙的数学思路和灵感。你的那些想法,都很珍贵,值得被好好记录下来。”
      宋栀柠的手指停留在那光滑的封面上,指尖下的茉莉花图案仿佛带着温度。她怔怔地看着崔晓棠,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发热、湿润,视线变得模糊。
      她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漂亮、这么精致的本子,也从来没有人,如此郑重地告诉她,她的想法是“珍贵”的,值得被特别记录。
      所有推拒的言语都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两个颤抖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字:“……谢谢。”她将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双臂环绕,像是抱住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最珍贵的宝物,又像是抱住了那份沉甸甸的、她几乎不敢承受的善意与肯定。
      “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崔晓棠看着她终于收下,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明媚笑容,回头与母亲交换了一个默契而温暖的眼神。
      崔医生也微笑着,目光柔和地落在宋栀柠身上,带着理解和鼓励。
      “快走吧,孩子,看这天色,雨怕是很快要下大了。”崔医生柔声提醒道,声音像春日里的暖风。
      宋栀柠用力地点点头,再次道谢后,撑开了那把深蓝色的雨伞。伞面很大,很好地将她笼罩在干燥的空间里。
      走出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见崔晓棠和母亲并肩挤在那把稍小的印花雨伞下,崔医生自然地揽着女儿的肩,侧头低声说着什么,崔晓棠仰起脸回应,笑容灿烂而依赖,眉眼弯成了幸福的月牙。
      那是一幅多么温暖、多么和谐的画面啊——是宋栀柠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只存在于童年最遥远角落的,属于“家”的、可望而不可即的温暖图景。
      她猛地转回头,抱紧了怀中那个带着茉莉花清香的笔记本,加快脚步,几乎是奔跑着冲进了越来越密的雨幕中。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坚实的伞面上,发出连续而清脆的声响,不像是在哀叹,反倒像是一曲为她独自奏响的、鼓励她前行的进行曲。
      那一晚,在便利店值班的间隙,趁着没有顾客的短暂空闲,宋栀柠忍不住一次次从书包最里层拿出那个茉莉花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光滑的封面,轻轻翻开,嗅着那枚干花书签散发出的、固执的淡香。
      她最终还是没有舍得在上面写下任何一个字。那样珍贵的本子,应该用来记录配得上它的、同样珍贵的思考。
      她把它重新用包装纸仔细包好,小心翼翼地藏回书包最隐秘的夹层,与母亲那张早已泛黄、边缘卷曲的黑白照片放在一起。
      这是她的秘密宝藏,是她灰暗生命里偷来的一束光,一个确凿的证据,提醒着她:无论现实多么肮脏不堪,前路多么崎岖黑暗,这个世界上,依然存在着纯粹的美好与善意。
      而她宋栀柠,或许,也值得被这世界,温柔相待一次。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带着入骨的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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