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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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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宋律庭回来时,屋子里只亮着几盏氛围灯,显得有些冷清。沈狸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状似随意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明天我去冰岛,机票订好了。你工作忙,不用特意陪我。”
宋律庭脱外套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微蹙:“不是说好,等我有时间一起去吗?”
沈狸操控游戏角色的手指不停,屏幕上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算了吧,宋大总裁日理万机,好好挣钱才是正事。而且,”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我更喜欢一个人旅游,自由自在,不用顾虑别人。”
她将“一个人”和“自由自在”咬得稍重,像在划清界限。
宋律庭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轮廓,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感觉得到,她在把他推开。沉默了几秒,他最终只低声说:“好。路上注意安全,有任何需要,随时告诉我。”
沈狸这才从游戏里抬起头,挑眉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放心,真要麻烦到你,我肯定不会客气。”
这时,宋律庭像往常一样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不用了,”沈狸放下游戏手柄,站起身,“我不饿。”说完,便径直走向卧室,留下一个冷淡的背影。
宋律庭站在原地,看着被她关上的卧室门,眸色沉静,却清晰地感觉到——沈狸不对劲。从昨天在沈家老宅回来之后,她就变得怪怪的,像只受惊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
过了一会儿,宋律庭热了杯牛奶,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才推开。只见沈狸正背对着他,往行李箱里塞衣服,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多少吃一点,或者喝杯牛奶。”他把温热的牛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放缓,“不吃饭胃会不舒服。”
沈狸拉行李箱拉链的动作没停,语气硬邦邦的:“没事,饿了我自己会点外卖。”
宋律庭没有离开,他靠在门框上,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沈狸,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她回答得飞快,几乎是条件反射。
“从昨天在沈家回来,你就不对劲。”宋律庭的声音很平稳,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沈狸猛地拉上行李箱拉链,发出刺耳的一声“刺啦——”。她转过身,冷着脸看向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此刻结了一层薄冰:
“哪里不对劲?宋律庭,你觉得我哪里不正常了?”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火药味,像是在等待着被审判,又像是在用攻击来掩饰什么。
宋律庭没有被她的冷言冷语逼退,他走近几步,停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深邃的目光牢牢锁住她,仿佛要看进她心底:
“你在躲我。”他一针见血,“从昨天开始,你就在刻意拉开距离。为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执着的探究,以及一丝被刻意压抑着的……受伤。
宋律庭那句“你在躲我”像一颗精准的子弹,击穿了沈狸试图维持的平静假面。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竖起了所有的防御。
“我躲你?”沈狸嗤笑一声,双臂环抱在胸前,下巴微扬,用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迎上他的目光,“宋大总裁是不是生意做久了,看谁都像在算计?我需要躲你?我只是需要个人空间,这都不行吗?”
她的语气又冲又硬,试图用尖锐逼退他的探究。
宋律庭没有被她的话刺退,反而又向前逼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深邃的眸底翻涌着压抑的情绪,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个人空间?沈狸,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从沈家回来,你不敢与我对视,回避我的触碰,甚至迫不及待地要一个人远行。这不是个人空间,这是逃避。”
他看得太透,太准,让沈狸无所遁形。那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让她心慌意乱,进而转化为更强烈的愤怒。
“对!我就是想逃避!怎么样?”
她像是被逼到绝境,索性破罐子破摔,声音也扬了起来,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尖锐,“宋律庭,你是不是觉得我沈狸就活该接受你的好,然后感恩戴德、欢天喜地地陷进这段关系里?你对我好,我就必须敞开心扉接受吗?谁规定的?!”
宋律庭的眉头紧紧锁起,他试图去理解她话里背后的逻辑:“我对你好,让你有压力?”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在他看来,对在乎的人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然呢?!”沈狸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话语如同冰锥,又冷又利,“你这无缘无故的好,像一座山一样压过来!我不想要!我受不起!行了吗?”
她喘着气,胸口起伏,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红,却倔强地不肯让那点湿意汇聚,“我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所有关系都可以用利益衡量,习惯了不欠任何人!你偏偏要打破这一切!你让我觉得……觉得……”
她“觉得”了半天,后面的话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是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害怕依赖,害怕习惯,害怕当有一天这“无缘无故的好”被收回时,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
宋律庭看着她激动而脆弱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酸又疼。他好像有点明白她在怕什么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放得极缓,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耐心:
“沈狸,你听我说。我对你好,不是想给你压力,更不是要你回报。只是因为……你是你。”他试图寻找她能理解的表达方式,“就像……就像你看到一颗稀世的钻石,会想要收藏;遇到一道难解的谜题,会想要攻克。你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我想对你好,仅此而已。”
然而,这番在宋律庭看来已是极致坦诚的话,听在敏感又多刺的沈狸耳中,却变了味道。
“收藏?攻克?”她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所以,在你宋律庭眼里,我和那些你用钱可以买到的钻石,用智商可以破解的代码,没有任何区别,是吗?只是一个有趣的、值得你花费心思的‘物件’?”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律庭终于也有些动气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扭曲我的意思?”
“那我该怎么理解?”沈狸寸步不让,声音冷得像冰,“宋律庭,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不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交易吗?你何必非要给它披上温情脉脉的外衣?坦坦荡荡地各取所需不好吗?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更虚假,更想逃!”
“交易?”宋律庭被她这个词彻底刺痛了,他眼底最后一点耐心耗尽,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沈狸,所以你一直是这样定义我们的关系的?一场交易?”
“不然呢?”沈狸梗着脖子,尽管心脏因为他的眼神而阵阵抽痛,嘴上却毫不留情,“难不成你还指望我相信,你对我是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话音落下的瞬间,卧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沈狸的话像淬了毒的冰棱,一根根扎进宋律庭的心脏。
她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翻涌的痛色,心里掠过一丝快意,却又迅速被更大的空虚吞噬。她强迫自己扬起一个更加凉薄的笑,红唇吐出的字眼如同凌迟:
“宋律庭,这场婚姻闹剧,也该结束了吧?”
宋律庭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极力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他死死盯着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沈狸……你对我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他甚至不敢问“爱”,只敢问“感情”。
“感情?”沈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歪着头,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近乎残忍的疑惑,“什么感情?你告诉我,我该对你有什么感情?”
她上前一步,几乎贴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吐气如兰,却字字诛心:
“维系这段可笑婚姻的,从头到尾,不过是你的□□而已。懂了吗?”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如同点在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上,“陪你演了几天温馨夫妻的戏码,宋律庭,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的男人了?”
宋律庭的呼吸骤然加重,眼底的风暴几乎要压抑不住。
沈狸却像是嫌不够,继续用语言将他推向深渊,语气轻佻得像在评价一件商品:
“宋律庭,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在我眼里,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一个……还算合格的,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
她退后一步,双臂环胸,姿态高傲而疏离,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样的男人,我沈狸勾勾手指,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又算老几?”
空气死寂。
宋律庭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温柔或纵容的丹凤眼里,此刻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失望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沈狸几乎要以为他会爆发,会怒吼,会像她期待或是害怕的那样,彻底撕破脸。
然而,他没有。
他只是极轻、极缓地点了点头,仿佛终于接受了某个残酷的真相。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甚至比平时更加冷静,冷静得让人心慌:
“好。我明白了。”
他什么也没再说,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卑微的挽留,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沉默地转过身,步伐依旧稳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径直离开了卧室,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狸站在原地,维持着那个高傲的姿势,直到门外再也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她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强撑起来的坚硬外壳寸寸碎裂。她缓缓滑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床沿,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没有哭声,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
她成功了。她用最恶毒的话,把他推开了。
可为什么,心脏会像被生生挖走一块那样,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那句“你算老几”在空荡的房间里无声回荡,像是在嘲讽她自己的口是心非,又像是在为她亲手埋葬的可能存在的温暖,唱起了一曲冰冷的挽歌。
这场争吵,没有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