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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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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
没有开主灯,只有吧台区域一盏昏黄的射灯落下孤寂的光晕。
宋律庭松了领带,坐在高脚凳上,面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了的威士忌杯。他不再优雅地品尝,而是直接对着瓶口灌下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丝毫无法麻痹心脏处传来的、尖锐的刺痛。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卧室里那残忍的一幕幕——她嘲讽的嘴角,冰冷的眼神,还有那些如同利刃般的话语:
“维系这段婚姻的就是你的□□。”
“陪你演了几天夫妻戏码,你还真把自己当我的男人了?”
“这种男人我沈狸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你,又算老几?”
每一句,都像是在他心上凌迟。
“呵……”他低笑出声,带着浓浓的自嘲和苦涩,酒精让他的眼眶泛红,眼神却愈发空洞,“沈狸……你真狠心。”
他以为三年的等待,回国后小心翼翼的靠近,竭尽所能的付出,总能慢慢焐热她那颗看似玩世不恭的心。却原来,在她眼里,他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个……工具。一个普通的、可以随时被替代的、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
这个认知,比任何商业对手的打击都更让他感到挫败和……绝望。
他又猛灌了一口酒,试图用酒精淹没这铺天盖地的难受。
沈狸的公寓。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沈狸强撑的坚强彻底瓦解。她在地毯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腿脚麻木,眼泪无声地流干。
她抬手,用力擦去脸上残留的湿痕,眼神重新变得坚硬。
对,就是这样。爱是负担,是把柄,是足以致命的弱点。沈曼殊早就教过她,动心就等于把刀柄递到了别人手里。在这份不该有的情愫还没有彻底蔓延、无法控制之前,她必须亲手斩断,哪怕过程鲜血淋漓。
她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个脆弱崩溃的人不是自己。她拿出手机,冷静地联系了物业和专业的保洁团队。
不过两个小时,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将她家里里外外彻底清扫了一遍。所有宋律庭使用过的杯碟被清洗消毒后放入消毒柜最里层,他穿过的拖鞋、浴室里多余的牙刷毛巾、床头柜上他看过的书……所有属于他的痕迹,都被一丝不苟地清理、打包。
沈狸甚至亲自监督,将他留在衣帽间那寥寥几件衣物,以及今天刚送来的、洗干净的那些,全部整齐地折叠好,放进行李箱。然后,她叫了同城急送,地址直接填了帝宫。
做完这一切,公寓恢复了遇见宋律庭之前的模样,整洁、空旷、冰冷,带着一种没有人气的疏离感,就像她一直以来习惯的那样。
可是,心却无法轻易恢复原状。
她走进画室,试图用创作来麻痹自己。她疯狂地画着,颜料肆意挥洒,画布上呈现出扭曲的线条和浓烈到几乎压抑的色彩。画完一张,她看也不看,直接撕掉,揉成一团扔开,然后再画,再撕……
仿佛通过这种破坏性的行为,就能将那个男人的影子从脑海里彻底清除。
帝宫。
门铃响起时,宋律庭已经醉意深重。他踉跄着打开门,门外是穿着制服的快递员,递过来一个熟悉的行李箱。
“宋先生您好,这是沈狸小姐吩咐送来的。”
宋律庭看着那个行李箱,瞳孔猛地一缩,醉意似乎都醒了大半。他沉默地接过,关上门。
提着行李箱走到客厅中央,他打开它。里面是他所有的衣物,折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一种无声的、彻底的告别。她连他的东西,都不愿意再多留一刻。
他看着这些衣物,仿佛能看到沈狸面无表情收拾它们时的样子,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他缓缓闭上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她不仅在心里将他驱逐,在物理空间上,也将他清理得干干净净。
原来,这就是她处理“麻烦”的方式。
干净利落,残忍至极。
第二天,沈狸准时登上了飞往雷克雅未克的航班。当飞机挣脱地心引力,冲入云层时,她看着窗外逐渐变得渺小的城市轮廓,轻轻呼出一口气。那份萦绕在心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滞闷感,似乎也随着海拔的升高而被暂时抛在了身后。
看,沈狸,你还是那个自由的灵魂。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需要依附谁,不需要顾虑谁,天地之大,任她来去。这才是她最熟悉、最安全的状态。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降落在凯夫拉维克国际机场。冰岛特有的、带着寒意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沈狸推着行李车走出来,一身all black装扮——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黑色冲锋衣,黑色工装裤,衬得她露出的那一截脚踝和身姿更加挺拔修长,在灰蒙蒙的天空和同样色调着装的人群中,反而有种格格不入的冷艳和醒目。
天气很冷,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她站在指定的区域等待预约的车辆,寒风吹得她鼻尖发红,手指也有些僵硬,但她只是沉默地站着,帽檐下的目光透过墨镜,平静地打量着这个以冰与火闻名的陌生国度。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苏妄月。
接通电话,还没等她开口,苏妄月活力十足,甚至有点过于亢奋的声音就穿透了寒冷的空气砸了过来:
“喂!沈大小姐!到地方了没?冰岛怎么样?是不是冷得能把你那点不多的良心冻出来?”
沈狸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点,语气没什么波澜:“刚下飞机,在等车。冷死了。”
“活该!谁让你非要这时候跑去挨冻?怎么样,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有没有后悔没带上你家那位‘贤惠老公’给你暖床啊?”苏妄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分了。”沈狸打断她的话,声音透过布料传出来,有些闷,却异常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足足卡壳了三秒钟。
“……什、什么?!”苏妄月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分了?!沈狸你再说一遍?你和宋律庭……分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啊?!昨天不还好好的……不是,你家宴不还带着他回去了吗?!”
面对闺蜜连珠炮似的追问,沈狸的表情在墨镜后没有丝毫变化,语气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嗯,分了。就昨天的事。不合适,就分了。”
“不合适?!”苏妄月简直要尖叫,“哪里不合适?!他那张脸!他那身材!他那身家!对你还百依百顺!沈狸,你告诉我,这样的男人哪里不合适?!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点?!还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沈狸看着远处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朝着她这边驶来,应该是她预订的车到了。她对着电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没有为什么。就是我腻了。”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沈狸式的、近乎冷酷的直白:
“一个男人而已,苏妄月,别大惊小怪。”
“……疯了,你真是疯了。”苏妄月在电话那头喃喃道,似乎被她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惊到无语。
车停在了沈狸面前,司机下车帮她放置行李。
沈狸拉开车门,坐进温暖的车厢,对着电话最后说道:“行了,我上车了,这边信号可能不好,没事别老打电话。挂了。”
不等苏妄月再说什么,她直接结束了通话。
将手机扔进包里,她靠在椅背上,摘下墨镜,看向窗外冰岛独特而荒凉的景色。广袤的火山岩地貌,覆盖着苔藓,远处是连绵的雪山,天空是一种清冷的灰蓝色。
景色壮丽,足以让任何人感到自身的渺小。
沈狸微微蹙眉,试图将脑海中某个不该出现的身影驱逐出去。
一个人,很好。她再次对自己强调。
只是心头那挥之不去的空落感,和这冰岛的天气一样,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