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欲》火昭瞳

22、第 22 章

　　冰岛北部的那场风雪暴，持续了整整三天。
　　沈狸原本只打算在小木屋借宿一晚，但窗外咆哮的狂风和几乎要将世界吞噬的白茫，让她不得不留在老奶奶家中。
　　这三天，没有网络信号，与外界彻底断绝联系，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她帮着老奶奶做些简单的家务，听她讲述更多与丈夫在这片土地上的生活点滴，那些平淡琐碎却充满温情的往事，像涓涓细流，无声地冲刷着沈狸内心某些坚固的壁垒。一老一少，在这与世隔绝的冰雪世界里，竟奇妙地处成了朋友。
　　然而，沈狸不知道的是，在这三天里，外界有一个人，因为她，几乎心急如焚。
　　国内，MH集团总裁办公室。
　　宋律庭面前摊开着一份待签署的百亿合同，但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上面是实时更新的冰岛气象预警和受灾地区新闻。“特大冰雪暴”、“北部地区交通通信中断”、“暂无人员伤亡报告”……每一个字眼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联系方式，电话、微信、加密通讯软件……全部石沉大海，提示无法接通。沈狸最后发给他的那条冰冷决绝的离婚协议和附言，此刻仿佛成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狸独自一人在冰天雪地里，车子抛锚，或者遇到其他危险的情景……
　　她能应付得来吗？
　　“张助理！”宋律庭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立刻申请航线，准备飞机，我要去冰岛。”
　　张助理愣了一下，下意识提醒：“总裁，下午还有和北美董事局的视频会议，而且冰岛那边天气极其恶劣，所有航班都……”
　　“取消会议！申请私人航线，现在，立刻，马上！”宋律庭打断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焦灼和决断，“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最快到达雷克雅未克！”
　　看着老板那双布满红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张助理把所有劝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是！我立刻去办！”
　　十几个小时后，冰岛，雷克雅未克机场。
　　宋律庭的私人飞机顶着尚未完全平息的恶劣天气，强行降落在凯夫拉维克机场。他几乎是第一个冲出舱门的人，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大衣，与当地裹着厚重羽绒服的人群格格不入，刺骨的寒风瞬间将他包裹，但他似乎毫无所觉。
　　他早已动用关系，查到了沈狸租车公司的记录和最后消失的大致区域——正是这次冰雪暴的重灾区，北部人烟稀少的荒原地带。
　　没有片刻停歇，他高价雇佣了当地最有经验的极地向导和一辆经过改装的、适合雪地行驶的大型越野车，带着必要的救援设备和补给，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那片依旧被冰雪覆盖、路况不明的区域。
　　车载电台里播放着冰岛语的路况信息，向导用英语翻译着，提醒着某些路段依旧封闭，风险极高。
　　宋律庭坐在副驾驶上，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扫视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每一个远处的黑点都让他心头一紧。他的手紧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是沈狸那张搞怪的自拍，只是此刻，信号格依旧空空如也。
　　“再开快一点。”他声音沙哑地催促向导，尽管车速已经逼近安全极限。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狸，你最好没事。
　　等我找到你。
　　木屋内暖意融融，沈狸正坐在老奶奶身边，用树枝在铺了薄灰的木桌上比划着，耐心地教她华国的基础拼音。
　　“您看，这个念‘a’，这个是‘o’……我们华国人学写字，都是从这些拼音开始的。”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老奶奶学得很认真，布满皱纹的手指跟着在空中笨拙地描摹，像个小学生一样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与窗外尚未完全停歇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沈狸微微蹙眉，这个时间，这种天气，会是谁？她放下手中的树枝，对老奶奶说了声“我去看看”，便起身走向门口。
　　她没想太多，直接拉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门外的景象让她瞬间怔在原地。
　　漫天尚未消散的风雪背景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黑色大衣的肩头落满了未化的雪花，发梢被风吹得凌乱，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风霜，可即便如此，也难掩那张脸的惊世俊美。只是此刻，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丹凤眼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是熬了许久，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灼烧过。
　　是宋律庭。
　　沈狸的大脑仿佛宕机了一秒，嘴唇微张，下意识地吐出一个音节：“宋…？”
　　而宋律庭，在门开的瞬间，目光就死死锁在了她身上。当看清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教人识字时的平和时，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仿佛“铮”地一声断裂。那强撑着的、名为冷静的外壳轰然倒塌。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猛地一步跨进门内，带着一身冰冷的寒气，不由分说地伸出双臂，将尚在愣怔中的沈狸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他的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恐惧和后怕。
　　沈狸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男人身上冰冷的雪花气息混合着他本身清冽的味道，以及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感，瞬间将她包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透过厚重衣物传来的、过快的心跳。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在她耳边响起，像是指控，又像是哀求：
　　“为什么不回消息……你知不知道我……”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化作了更用力的拥抱。
　　沈狸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到近乎失控的情绪弄得手足无措，僵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茫然的解释：
　　“我……这里没有信号。”
　　老奶奶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紧紧相拥的年轻人，看着男人那几乎要将女孩嵌进身体的力道和女孩脸上那难得的、真实的懵懂与无措，她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了然又慈祥的笑容。她温和地开口，打破了这凝滞又炽热的气氛：
　　“好了，孩子，快点进来吧，把门关上，外面冷，别冻着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让紧紧相拥的两人微微回神。宋律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手臂的力道稍稍松开，却依旧没有完全放开沈狸，只是将她半圈在怀里，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在这冰天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