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欲》火昭瞳

23、第 23 章

　　宋律庭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将沈狸牢牢锁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惶恐和尚未平息的惊悸。他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凛冽寒气，胸膛却因为急促的心跳而显得异常灼热。
　　沈狸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挣扎了一下，却换来他更用力的禁锢。
　　“宋律庭…你松开…”她的声音闷在他的大衣里，带着些许恼意，却又因这突如其来的、汹涌的担忧而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我联系不上你…”宋律庭的声音依旧沙哑，重复着这句话，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冰岛新闻说北部暴雪，通讯中断…我…”他顿住了，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微微颤抖的手臂泄露了他所有的恐惧——他怕找不到她，怕她出事。
　　沈狸停止了挣扎。她感受到了。感受到这个平日里冷静自持、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卸下所有伪装后，最直白、最原始的害怕。这份害怕，是因为她。
　　老奶奶已经体贴地端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草药茶，放在桌上，然后默默地走进了里间，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小屋內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壁炉里柴火的噼啪声，和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宋律庭终于稍稍松开了手臂，但双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肩膀，低头，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锁住她，眼底的红血丝更加明显：“为什么不告诉我具体行程？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沈狸别开脸，避开他那过于灼人的视线，试图找回自己惯有的冷硬：“我的行程没必要向你报备。而且，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有能力？”宋律庭几乎要被气笑了，他指着窗外依旧白茫茫的一片，“在这种极端天气里，一个人的能力微不足道！沈狸，你不是铜墙铁壁，你也会冷，也会饿，也会遇到无法预料的危险！”
　　“那又怎样？”沈狸猛地转回头，对上他的眼睛，试图用尖锐掩饰内心的波动，“就算我出了什么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已经要离婚了吗？宋总何必大老远跑来表演情深义重？”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再次刺向宋律庭，也刺向她自己。
　　宋律庭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握着她的手力道加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某种豁出去的决绝：“沈狸，收起你那些伤人的话。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他直视着她微微闪烁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怕依赖，怕习惯，怕付出感情后会被抛弃，所以你先下手为强，用最难听的话把我推开，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对不对？”
　　沈狸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人赤裸裸地剥开了外壳，露出了里面最柔软也最不堪一击的部分。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宋律庭看着她的反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
　　“沈狸，看着我。我不是你外婆，也不是沈家那些只看重利益的人。我要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或者你能带来什么。我要的，就是你这个人，是完整的、真实的，带着所有尖刺和软弱的沈狸。”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孤注一掷地剖白：
　　“你可以不相信永远，但至少……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试着相信一次，好吗？”
　　“别在什么都没开始之前，就判了我死刑。”
　　他的声音低沉而恳切，带着穿越风雪而来的疲惫与执着，重重地敲在沈狸的心上。
　　沈狸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憔悴，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此刻近乎卑微的请求。那些被她强行冰封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裂痕，正悄然融化。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宋律庭几乎以为她又要说出什么绝情的话。
　　最终，她只是微微偏过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和迷茫：
　　“……先把茶喝了吧，要凉了。”
　　没有答应，也没有再次拒绝。
　　但这细微的松动，对于宋律庭来说，已是黑暗中透进来的第一缕光。他缓缓松开了握着她肩膀的手，拿起桌上那杯已经温热的草药茶，递到她面前，目光依旧紧紧跟随着她。
　　屋外，冰岛的风雪似乎正在渐渐平息。
　　晚饭时分，木屋里飘着食物的香气。老奶奶看着坐在餐桌两边、气氛微妙的两人，慈祥地笑了笑，开口问道：“孩子们，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沈狸低头拨弄着叉子，语气平淡无波：“前夫。”
　　几乎同时，宋律庭清晰的声音响起：“夫妻。”
　　老奶奶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了然地点头：“吵架了呢。”
　　宋律庭看着沈狸，低低应了一声：“嗯。”
　　老奶奶看了看窗外依旧没有停歇迹象的风雪，提议道：“今晚风雪还是很大，路上不安全。不如你们就在我这里住一晚，明天天气应该会好很多。”
　　沈狸没什么意见：“好，麻烦您了。”
　　老奶奶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就是我这里只有两间卧房，我和我丈夫原来住一间，还有一间小客房。恐怕要委屈你们俩挤一挤了……”
　　沈狸立刻拒绝：“不用了，我回车上睡就好。”
　　“可以。”宋律庭却同时开口，答应了同住的提议。
　　沈狸瞪了他一眼。
　　老奶奶看着两人，笑呵呵地转身去准备被褥了，留下他们大眼瞪小眼。
　　做饭时，宋律庭挽起袖子，非常自然地在一旁给老奶奶打下手，洗菜、递东西，动作流畅。沈狸抱着手臂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宋总裁此刻像个殷勤的帮手，心里莫名有些不爽，暗暗骂了句：“狗腿子…”
　　宋律庭正尝着锅里炖的汤的咸淡，用勺子舀了一小点，转身，很自然地递到沈狸嘴边，眼神温和：“要尝一块吗？”
　　沈狸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不需要。”
　　宋律庭也不强求，从善如流地收回手，自己尝了尝，点点头：“嗯，味道刚好。”
　　他那副平静接受她所有冷言冷语的样子，反而让沈狸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更憋得慌了。
　　夜色渐深，风雪依旧敲打着窗户。那间不大的客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气氛……有些凝滞。
　　狭小的客房里，两人并肩躺在不算宽敞的床上。沈狸能清晰地感受到旁边宋律庭身上传来的热度，像个小火炉。她天生手脚冰凉，此刻被这暖意包裹着，竟觉得异常舒服，连带着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几分。
　　黑暗中，老奶奶傍晚时的话语和宋律庭风尘仆仆出现的样子，在她脑海里反复交织。
　　沉默了很久，沈狸望着天花板，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宋律庭，对不起。”
　　旁边的人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低沉温和的回应：“没事。”
　　沈狸抿了抿唇，继续低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审判自己：“我是个很差劲的人。”
　　“没有。”宋律庭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是我做得不够好。”
　　沈狸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你很好。”
　　宋律庭似乎还想说什么，沈狸却抢先一步打断，带着点惯有的、不想深入交流的逃避：“别说了，晚安。”
　　宋律庭从善如流，也轻声回应：“晚安。”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冗长的解释。只是这简单的几句对话，却仿佛卸下了沈狸心头压了几天的一块巨石。那句堵在心口的道歉终于说了出来，尽管别扭，但说出口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稳定热源，一直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意识沉入黑暗，很快便安稳地睡了过去。
　　这是几天来，她睡得最沉、最安稳的一觉。